被阴气威胁得幽灵司机不敢再作乱,狰狞又可怕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丝委屈的感觉。
在车速提升到接近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的时候,速度就开始逐渐趋于平和状态,风驰电掣般地在城市道路中不断穿梭前行。
好在年三十的夜晚空空荡荡,才不至于有太多的行人车辆受到惊吓。
何况即便是真的碰上了,老旧汽车也会变作虚实之间,直接穿行而过。
只是苦了交警方面,源源不绝的空照片触发了一次又一次的警报提示,可他们却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一边上报安全局,一边请来系统维护的工作人员,怀疑是机器出了问题。
飞速行进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光景,老旧汽车终于停靠在了一处空间还算过得去的园区之内。
工业园区门口的栅栏折断在地上,里面一片荒芜,草木疯长,爬山虎遍布各处厂房。
破败得园区静谧得可以,内部“别具一格”的环境,简直能够与陵城赫赫有名的阳光医院相提并论。
只需瞧上一眼就能够看得出,这地方少说也有十几乃至几十年没有人来过,不然也不可能荒废到如此田地。
周边还有好几辆锈迹斑驳的汽车,几乎都与时代完全脱离,有的引擎盖还高高翘起,可内部的器械早就不知所踪。
园区里一共有五栋四层楼的长条状楼宇,像极了那个时代刚刚兴盛起来的产业园,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早就人去楼空。
探出车窗抬头望去,除了一轮高挂天穹忽明忽暗的半月之外,就连一丝丝的灯光都瞧不见,四下也无半个人影,当真是黑的可以。
“这就到目的地了?”
“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样嘛,下车,带路!”
看似人畜无害地笑着,黑百的语气又突然严厉了起来,向左一脚直接将车门踹飞出老远老远,狠狠嵌入墙壁之中。
一手揪起幽灵司机为数不多的头发,同样向外一甩,明明已化作虚态的男子,整个人也被扔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手脚扭曲,以一个极其不符合逻辑的动作匍匐在砂石地上的幽灵司机突然发出“咯噔”、“咯噔”的骨头摩擦声,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几乎与动作僵硬的僵尸没有区别。
可当他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之后,才发现那辆早就与这个时代脱轨严重的老式汽车,已被黑百给拆得七七八八,轮胎都揉成了几个黑黢黢的小面团。
炸裂的轮胎迸发出来的气浪,除了把宽宽长长的风衣吹得起来了一些之外,黑百什么表面损伤都没看到。
如若真的还有几分人性在,只怕幽灵司机都要骂人了,这还是人么,到底谁才是鬼?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怕?”
幽灵司机都懵了,自现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超脱常理又完全不讲道理的存在。
“怕?”
黑百嗤笑了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究竟有多久,有什么是害怕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蒲扇大小的白手套一巴掌抽在幽灵司机的脸颊上,将这颗面目可憎的脑袋抽得再度转了几十个圈,方才罢手。
“少拖时间,你也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独自犯案,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这种连小孩都不会相信的鬼话,还是少说为妙。”
在黑百的逼迫下,幽灵司机实在也是走投无路,只能领着这位煞神,向着其中一栋楼走去。
“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痛也不痛,伤也不伤,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一番话,就让幽灵司机本就煞白的脸庞更加惨无血色,紫黑色的嘴唇微微发颤,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与动摇了起来。
没有任何与之前有关的记忆,对于尘世也没有任何留恋与不舍,他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一路走上楼梯,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
工业园区里的阴气虽然也不算轻,少了凶煞之气作为介质,想要对黑百造成影响,实在是有些困难。
倒是先前感应到的那股妖里妖气的味道越发明显,黑百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自己这是进了某个大妖怪的巢穴。
一楼、二楼都是安安静静,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瞧不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破损的桌椅、倒塌的柜子,来不及带走的许多文件,还有腐败风干的外卖餐盒、老鼠尸体等等,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难闻的恶臭味,风微微一吹,就飘散得到处都是,若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怕是当场吐得干干净净都有可能。
到了三楼,则是稍稍整洁干净了一点,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更是透露出微弱的光芒,与周遭的环境截然不同。
好几条粗细不一的麻绳上,用小夹子夹着一张又一张的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看也看不真切。
幽灵司机伸手指了指走廊尽头亮光之处,就不愿再挪动半下脚步。
就算黑百再怎么威逼,他也只是直挺挺地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坚决不肯再靠近半步。
都来到这鬼地方,不进去看看也不是个事儿,黑百无奈摇了摇头,撇下这家伙,大步走了过去。
临近麻绳的位置,黑百瞳孔一缩,眉头微皱,一张张纸上呈现的,赫然都是一个个幽灵网约车司机的照片。
不论男女、不论年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吓人的死人妆造,真正的望之不似人形。
在开头几张的照片中,黑百还看到了刚刚那司机,下面正写着“志强”两个字。
每一张照片的下面,都有一个有些像人名,但读起来感觉又怪怪的名字,加之一长串对应的身份证号码。
寒风一吹,麻绳上下摇晃,数之不尽的照片也在风中上下起伏,像极了一个个脑袋漂浮着,骇人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头皮有些发麻。
房间的窗户都沾满了防窥的涂纸,这些也难不倒黑百,伸出手指来轻轻一戳,玻璃连同涂纸都被戳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眼来,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低头看去,屋内几个小台灯从四面八方照耀着中间,一个面容枯槁的瘦弱男人正坐在电脑面前,不断地叫唤着什么,神色在兴奋之余,也有说之不尽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