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伏诛,其麾下低阶魔物亦被清扫一空,废弃的坞堡内外暂时恢复了死寂,唯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与焦臭,以及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昭示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愈发浓重的阴霾,给这片狼藉的土地涂抹上一层病态的暗红。
林凡在影月和法正的搀扶下,寻了一处相对干净、背风的断墙残垣坐下,立刻闭目凝神,全力运转意识海中那近乎枯竭的星辉节点,同时引导星盘本体洒下温润的清辉,滋养着过度消耗的精神与隐隐作痛的本源。那一指“诛邪”,威力固然骇人,但代价也极其巨大。若非他此前成功构建了节点,对星辉之力的掌控有了质的飞跃,恐怕那一指就不仅仅是耗尽力量那么简单,反噬之力足以让他神魂受创。
吕布下令全军就地休整,依托这座废弃坞堡建立临时营地,救治伤员,清点损失,并派出更多的斥候向长安方向进行更远距离的侦查。经此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让所有人真切地感受到了魔物的凶残与诡异,尤其是那魔将展现出的实力和智慧,更是给这支士气高昂的远征军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若非林凡关键时刻展现出的惊人手段,后果不堪设想。
并州狼骑和陷阵营的士兵们,在忙碌的间隙,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静坐调息的年轻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言喻的敬畏。此前他们对这位“林先生”的认知,更多是停留在其锻造神兵、献上奇策的“文士”形象上,至多觉得他有些神秘的家传技艺。而今日,那净化魔火的星辰光盾,尤其是那隔空一指、令强大魔将灰飞烟灭的神通,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那是一种超越了武勇、近乎传说中仙神的力量!
夜色渐深,临时营地中燃起了篝火,驱散着四周的寒意与那无孔不入的阴冷魔气。吕布召集了张辽、高顺以及稍作恢复后便被请来的林凡,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进行军议。火光跳跃,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先生身体可还撑得住?”吕布首先看向林凡,语气比起以往多了几分真切的关切,少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实力,永远是赢得尊重最直接的方式。
“谢温侯关心,已无大碍,只是消耗过大,需些时日恢复。”林凡平静回应,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
“那就好。”吕布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张辽,“文远,哨探情况如何?”
张辽面色凝重,沉声道:“回温侯,派出的三队斥候,已返回两队。据他们回报,越靠近长安,魔气愈发浓郁,地面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和龟裂,渗出带有腐蚀性的黑水。沿途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只有零星游荡的低阶魔物和一些……形态更加扭曲、难以名状的怪物。第三队斥候前往灞桥方向侦查,至今未归,已超出预定时间一个时辰。”
未归的斥候……众人的心都沉了一下。在这魔气笼罩之地,失联往往意味着死亡,甚至可能遭遇了比魔将更可怕的东西。
“此外,”张辽顿了顿,补充道,“斥候们还提到,在靠近长安城墙约十里处,似乎存在一道无形的屏障,魔气在其内浓郁到化为实质的黑雾,视线和感知都难以穿透。偶尔能听到黑雾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嘶吼和……某种类似锁链拖曳的沉重声响。”
无形的屏障?实质化的魔雾?锁链声?
这些信息勾勒出的长安景象,比想象中还要恐怖和诡异。
吕布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看来,那魔渊通道,就在长安城内,而且已经被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他看向高顺,“高顺,你陷阵营的‘戮魔战阵’,可能长时间抵御那等浓度的魔气侵蚀?”
高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能。战阵煞气虽能抵御、消磨魔气,但本身亦需消耗士卒精气神。在魔气核心区域,如同逆水行舟,消耗巨大,久守必失。除非……”他抬起眼帘,目光落在林凡身上,“能有持续不断的净化之力,抵消魔气侵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凡。
林凡心中苦笑,他知道高顺说的是实情,也是将他推到了台前。他沉吟道:“林凡之力,亦非无穷无尽,且恢复缓慢。若要支撑大军在核心魔域行动,恐力有未逮。”他话锋一转,“不过,或许可另辟蹊径。”
“哦?先生有何妙策?”吕布立刻追问。
“魔气屏障,能量汇聚,必有其源,亦有其流转之节点。”林凡依据星盘传承中对能量阵法的模糊理解说道,“或许我们不必强行突破屏障,而是寻找其薄弱之处,或干扰其能量节点,甚至……利用其能量特性。”
“利用?”张辽有些不解。
“魔气亦是能量的一种,只是性质阴邪暴戾。”林凡解释道,“若能找到方法,将其引导、转化,或可化害为利,至少能减少其对我军的压制。”他这个想法,某种程度上与高顺“以魔制魔”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偏向于能量层面的操作,而非直接利用魔气本身。
高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似乎对林凡这个想法产生了兴趣。
吕布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但他抓住了核心:“先生是说,能找到那屏障的弱点?”
“可以一试,但需靠近观察,并需高将军的陷阵营配合,抵挡可能出现的魔物袭击。”林凡给出了一个谨慎的答案。这并非推脱,要分析那等规模的魔气屏障,确实需要近距离感知,风险极高。
“好!”吕布拍板,“明日一早,便由先生与高顺,带领陷阵营精锐前出,探查那屏障虚实!文远率狼骑策应!若能找到弱点,便是大功一件!”
军议散去,众人各自准备。林凡回到自己的临时休息处,继续调息。夜渐深,营地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一片寂静。然而,林凡却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带着探究意味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向自己所在的位置蔓延而来。
这精神力并非充满恶意,却也绝无善意,冰冷、精准,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审视感。
高顺!
林凡立刻辨认出这精神力的来源。他心中凛然,并未立刻做出反应,而是悄然将一丝星辉之力萦绕在精神核心周围,形成一层极薄的防护,同时模拟出精神力枯竭、正在缓慢恢复的假象。
那股隐晦的精神力在他周围盘旋了片刻,似乎重点探查了他手背的印记和意识海的状态(被星辉防护巧妙掩饰),最终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
林凡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高顺果然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甚至不惜动用精神力进行窥探。他对自己这“星辉传承者”的重视程度,或者说警惕程度,远超旁人。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靠近。林凡收敛气息,望去,只见高顺那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数步之外。
“高将军去而复返,有何指教?”林凡平静开口,心中警惕提升到顶点。
高顺没有看他,目光投向远方那被黑暗彻底吞噬的长安方向,声音低沉而冰冷:“先生的‘星辉’,似乎与记载中的明堂之力,略有不同。”
林凡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哦?将军对明堂之力,似乎知之甚详?”
“略知一二。”高顺并未否认,“明堂之力,煌煌如日,中正平和,以封印净化为主。而先生的星辉……似乎多了一丝……决绝的杀伐与毁灭之意。”他顿了顿,终于转过头,那冰冷的眸子在夜色中仿佛能洞穿人心,“是星盘本身发生了变化,还是……先生你,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
这个问题,直指林凡力量的核心本质!林凡自己也有所察觉,他驱动的星辉,在纯净浩瀚之余,确实带着一种极其凌厉、倾向于“抹除”而非单纯“净化”的特性,这或许与他现代人的思维意识、以及主动构建攻击性节点的方式有关。
“大道三千,皆可证道。或许只是应用之法不同罢了。”林凡避重就轻,反问道,“倒是将军,那‘戮魔战阵’汲取魔气煞气,以战养战,就不怕反受其噬,坠入魔道吗?”
高顺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无形的冷冽弧度:“魔也好,道也罢,不过是力量途径。顺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若以魔身能行救世之事,顺亦无悔。”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偏执的决绝。
两人目光在黑暗中交汇,无声地进行着理念的交锋。一个秉承星辰正道,却初露杀伐锋芒;一个行走魔道边缘,却标榜救世之心。孰是孰非,难以定论。
“明日探查,望先生全力以赴。”高顺最终留下这句话,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林凡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高顺此人,越来越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或可成为对抗魔潮的利器,用不好,则可能造成比魔物更可怕的灾难。
后半夜,林凡在浅度调息中度过,时刻保持着对周围的警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营地边缘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短促的兵刃交击声,随即很快平息。
不久,张辽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吕布和林凡:“温侯,林先生,昨夜失踪的那队斥候……回来了一个。”
“回来了?情况如何?”吕布立刻问道。
“只剩一人,而且……”张辽语气沉重,“神智似乎受到了严重侵蚀,语无伦次,只反复念叨着‘黑色的山……会动的影子……锁链……还有……光……’然后就彻底疯了,力竭而亡。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张辽递过来一块破碎的、沾染着黑血的布片,布片上,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干涸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让林凡瞳孔骤缩的图案——那是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牢笼,牢笼中央,禁锢着一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
林凡手背的印记,在这一刻,传来了清晰无比的悸动!那不是面对魔气时的对抗与排斥,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的、复杂的共鸣与悲鸣!
长安城内,那实质般的魔气黑雾深处,除了恐怖的魔物,难道还禁锢着……与星盘相关的存在?!
远征的前路,瞬间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引人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