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郡守府书房内,灯火摇曳,将林凡和欧冶凡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忽明忽暗。欧冶凡粗糙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出一个简易的图形——那是一个类似三角形、带有踏环的金属物件。
“俺们几个老家伙琢磨着,”欧冶凡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北地骑兵虽悍,然人马合一,全靠双腿夹紧马腹,双臂控缰之余还要挥砍搏杀,终究难以全力施展,尤其马上开弓,极难精准。若能借一物事,使骑士双脚有所依托,能立于马上,则重心更稳,可借力发力,无论是劈砍还是开弓,威力与准头必能大增!甚至…可让骑士披上更重的甲胄!”
他画的,正是马镫的雏形!虽然只是单边马镫的初步构想,但其蕴含的军事价值,对于这个主要依靠双腿控马的时代,无疑是革命性的!
林凡心中剧震,他自然知道马镫对于骑兵意味着什么!这是能极大提升骑兵战斗力和普及度的关键装备!墨家工匠的思维,果然直指核心!
“此物…可能打造?”林凡强压激动,沉声问道。
“不难!”欧冶凡笃定道,“用料不需多精良,关键是形状和强度。给俺几天时间,先用熟铁试制一批,装上马试试便知!”
“好!此事机密,仅限于墨家诸位大师及高将军知晓,绝不可外传!所需物料,优先供应!”林凡立刻下令。这将是未来骑兵对抗西凉铁骑甚至北疆胡骑的秘密武器之一。
然而,还没等林凡细细规划马镫带来的战术变革,书房门再次被急促敲响。徐庶去而复返,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焦急。
“主公,先生!边境急报!袁术部将桥蕤,率精骑三千,步卒两千,突然越过边境,直扑我博望城!距城已不足三十里!”
博望城!位于宛城东北方向,虽非像新野那样的前沿重镇,但亦是通往宛城的重要门户,且周边有数处重要的屯田区和匠作坊!
“桥蕤?五千兵马?”林凡眉头紧锁,“张勋新败,袁术不派大军报复,反而只派五千偏师,攻打并非首要目标的博望?此非其风格。”
刘擎也闻讯赶来,闻言怒道:“袁术贼子,欺人太甚!真当我南郡无人否?高顺将军何在?速派兵迎击!”
“高将军已得知军情,正在军营点兵。”徐庶语速飞快,“然其判断,此事恐非单纯攻城掠地那般简单。博望城小墙矮,守军不足八百,桥蕤若真欲攻取,不应如此大张旗鼓,给我等反应时间。其行踪看似迅猛,实则…更像是一次武装侦查,或是一次试探性的挑衅,意在窥探我军虚实,试探我军的反应速度和战力,尤其是…确认‘雷火’之术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已耗尽!”
林凡瞬间明悟:“围点打援?或是诱敌出战?若我军仓促派出大军,其骑兵便可依托机动性,或设伏,或袭扰,消耗我军力量。若我军龟缩不出,任其攻打博望,则既可打击我民心士气,亦可实地验证我守城能力与‘雷火’存量。”
“正是如此!”徐庶点头,“此乃阳谋。我军必须做出反应,但如何反应,分寸极难拿捏。”
军营之中,战鼓隆隆。经过月余魔鬼训练的新军,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效率。各营士卒闻鼓而动,披甲执刃,集结列队,速度快得惊人,整个过程中除了军官的口令和脚步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点将台上,高顺一身玄甲,目光如冰,扫视着台下迅速集结完毕的军队。他对这支自己亲手锤炼出的军队此刻的状态感到满意。
“情况已明。”高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台下各级军官耳中,“敌军五千,偏师来袭,意在试探。我军不可不救,亦不可全军浪战。本将决议:亲率‘陷阵营’七百,并弩兵五百,轻骑两百(新建,骑术尚可,未经大战),即刻驰援博望!其余各部,严守营寨,加强宛城防务,没有将令,不得妄动!”
“诺!”台下军官齐声应命,无人质疑。
“高将军,”林凡与刘擎、徐庶赶到校场,林凡开口道,“此行重在击退敌军,保全博望,而非全歼。需防备敌军骑兵迂回侧击。陷阵营结阵推进,弩兵远程压制,新练骑兵…可负责两翼警戒与追击溃敌,积累经验,但绝不可贸然与敌精锐骑兵正面冲阵。”
高顺抱拳:“顺明白。请主公、先生放心,顺自有分寸。”
很快,一支由陷阵营重步兵为核心、混合了弩兵和少量骑兵的精干队伍,在高顺的率领下,迅速开出军营,向着东北方向的博望城疾驰而去。队伍行动迅捷,纪律严明,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心中稍安。
林凡等人回到郡守府,心情却并未放松。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高顺虽善战,但兵力处于劣势,尤其是骑兵差距巨大,桥蕤又非庸才,结局难料。
“元直兄,‘暗羽’可能渗透至博望战场左近?我需要实时战况!”林凡沉声道。
“已派出最好的侦骑,但需要时间。”徐庶答道,“同时,襄阳方面,蒯越对我等回复公文的反应,也需留意。”内外交困之感,再次袭来。
博望城外,烟尘滚滚。
桥蕤率领的五千袁军已然兵临城下。正如高顺所料,他并未立刻发动猛攻,而是派出一部分步卒开始制作简易攻城器械,大队骑兵则在城外游弋,监视四方,摆出了一副围城打援的姿态。
博望城守军紧张万分,城门紧闭,滚木礌石备齐,为数不多的弓箭手紧张地盯着城下的敌军。
午后时分,高顺率领的援军抵达战场外围。他没有贸然进入开阔地带与敌军骑兵决战,而是选择了一处地势略高、背靠一片小树林的缓坡结阵。
“陷阵营!圆阵!弩兵居内!骑兵两翼散开警戒!”高顺冷静下令。
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行动。七百陷阵营重步兵迅速在外围结成数个相互依托的圆阵,盾牌如墙,长枪如林,散发出钢铁般的冰冷气息。五百弩兵则位于阵心,迅速给弩机上弦。两百轻骑兵则如同警惕的猎犬,在阵地两翼游荡,监视着远处袁军骑兵的动向。
桥蕤很快发现了这支前来增援的部队。看到对方兵力远少于自己,且以步兵为主,他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果然来了!传令,骑兵第一、第二曲,从左翼冲击,试探其阵脚!步卒压上,牵制其正面!”桥蕤下令,意图很明显,用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撕开对方的防御。
呜咽的号角声中,约八百袁军骑兵,发出一阵嚎叫,开始加速,如同两股铁流,从侧翼扑向高顺的军阵!马蹄声如同雷鸣,大地微微颤抖!
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冲击,高顺军阵却岿然不动。陷阵营士兵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桩,眼神冷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骑兵,手中的盾牌和长枪握得更紧。
“弩兵!预备——”高顺的声音冰冷而平稳。
当袁军骑兵进入强弩射程的瞬间,高顺猛地挥下手:“目标,左翼敌骑!三段击!放!”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震响!第一排一百七十余支强劲的弩矢,如同毒蜂般离弦而出,带着恐怖的动能,精准地射入奔驰的袁军骑兵队伍中!
人仰马翻!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顿时惨叫着栽倒在地,后续骑兵收势不及,顿时一阵混乱!
然而骑兵冲锋速度极快,第一轮弩箭刚刚射出,第二轮已经来不及!袁军骑兵已经冲到了阵前百步之内!甚至能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和马刀反射的寒光!
“陷阵营!稳!”
高顺怒吼!
最外围的陷阵营士兵猛地将盾牌重重顿在地上,身体前倾,后排的长枪兵将长达一丈多的长枪从盾牌缝隙中猛地刺出,瞬间形成了一片钢铁荆棘丛林!
“唏律律!”战马的悲嘶声响起!巨大的惯性让许多袁军骑兵根本来不及转向或减速,便连人带马狠狠地撞在了枪林盾墙之上!骨骼碎裂声、金属碰撞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陷阵营的阵型微微晃动,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凹陷,但整体依然坚韧地扛住了这波凶猛的冲击!训练有素的他们,三人一组,互相支援,迅速将撞入阵中的零星敌军砍杀清除!
而阵心的弩兵,则在军官指挥下,冷静地进行着第二轮、第三轮射击,专门狙杀那些试图从侧面迂回或者落马后仍在顽抗的敌军。
袁军骑兵的这次试探性冲锋,撞得头破血流,丢下近百具人马尸体,狼狈不堪地退了回去。
远处观战的桥蕤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支看似普通的步兵,防御竟然如此坚韧,弩箭的威力也远超寻常!对方的指挥更是冷静得可怕。
“哼!结阵倒是牢固!传令,步卒向前推进,弓手覆盖射击!骑兵绕后,袭扰其后方和辎重,我看他能守到几时!”桥蕤改变了策略,意图用步兵正面施压,骑兵骚扰,消耗对方。
袁军步卒开始扛着盾牌,缓缓向前推进,其后方的弓手也开始抛射箭矢。
高顺见状,立刻变阵:“变方阵!盾牌举顶!弩兵,自由散射,压制敌军弓手!”
陷阵营迅速变换阵型,盾牌层层叠起,遮挡从天而降的箭雨。弩兵则依靠射程和精准度的优势,重点狙杀袁军阵中的弓手和军官。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袁军步卒推进缓慢,伤亡不小;高顺军阵虽防御出色,但也无法主动出击,且弩箭消耗巨大。
就在这时,负责右翼警戒的南郡新练骑兵,与一股试图迂回的袁军骑兵发生了小规模接触。新兵缺乏经验,面对袁军老练骑兵的冲击,显得有些慌乱,虽然依仗人数相当和一股血勇未曾溃散,但也落于下风,出现了伤亡。
高顺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骑兵的短板,在此刻暴露无遗。
桥蕤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脸上再次露出冷笑:“原来骑兵如此不堪一击!命令所有骑兵,集中力量,先击溃其右翼骑兵!”
更多的袁军骑兵开始向右翼调动,试图一举吃掉高顺那支宝贵的、尚在成长中的骑兵力量。
形势骤然危急!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博望城方向,城门突然洞开!约三百余名守军,在守将的带领下,竟然主动杀出,直扑正在攻城的袁军步卒侧后!
这完全出乎了桥蕤的意料!他没想到这座小城的守军居然有胆量主动出击!
这股生力军的突然加入,顿时让正面进攻的袁军步卒阵脚大乱!
高顺何等人物,瞬间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陷阵营!锋矢阵!突击正面敌步卒!”
“弩兵!全力掩护!”
“令右翼骑兵,向中军靠拢,不必恋战!”
陷阵营瞬间由守转攻,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箭头,猛地扎入混乱的袁军步卒阵中!这些经过残酷训练的精锐,此刻终于展现出其恐怖的攻坚能力!刀盾手格挡劈砍,长枪手突刺收割,配合默契,所向披靡!袁军步卒本就被城内守军搅乱,再遭此重击,顿时崩溃,向后溃逃!
右翼的南郡骑兵也趁机摆脱纠缠,向本阵靠拢。
桥蕤气得暴跳如雷,眼看步卒溃败,骑兵战术也无法奏效,再拖下去,一旦对方步卒击溃己方步兵后合围过来,自己的骑兵也可能陷入危险。
“鸣金!收兵!”尽管极度不甘,桥蕤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袁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和伤员。
高顺并未下令深追,只是稳住阵脚,收拢部队,清点伤亡。此战,主要目的是击退敌军,目的已经达到。尤其是新练骑兵经历了实战考验,虽有小挫,但未崩溃,收获了宝贵的经验。
博望城守军发出震天的欢呼。
消息传回宛城,林凡等人稍稍松了口气。高顺应对得当,成功击退了袁术的试探,保全了博望,也初步检验了新军的战斗力。
然而,林凡和徐庶的心情并未轻松多久。徐庶派出的“暗羽”成员带回了两条新的情报。
第一条关于战场:在清理战场时,发现部分袁军重伤员并非战兵,而是身着工师服饰,其身上搜出了一些绘制着奇怪器械结构的绢布碎片,似是而非,像是某种…侦查记录。
第二条则来自襄阳:刘表对于林凡那份“诉苦兼模糊化”的回复,并未再次发文诘问,但州牧府却突然向宛城派来了一支“劳军宣慰使团”,由一名叫韩嵩的州牧府从事带领,不日即将抵达。名义上是犒赏三军,抚慰地方,但真实目的,不言而喻——实地考察!亲眼来看看南郡是否真的“损失惨重”、“雷火耗尽”、以及…那批曹操赠送的战马!
真正的考验,即将上门。
而几乎与此同时,那名一直负责与禽滑厘对接、排查地下隐患的“暗羽”骨干,面色惨白地冲进徐庶的房间,声音颤抖地报告:
“徐先生!禽滑厘大师他们…他们在尝试拆除一处水井下的机关时,触发了某种…未知的连锁反应!现在那一片区域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并有不明气体溢出!禽滑大师说…说情况可能失控,请林长史速决断,是否…是否要紧急疏散城东百姓?!”
林凡手中的茶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