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九月末的江城不走，傍晚的风裹着一丝躁意吹进“老地方”菜馆的二楼包间，却被满室的菜香与笑声冲得烟消云散。木质圆桌被擦得发亮，中间的火锅咕嘟咕嘟吐着白汽，肥牛卷刚下锅就被筷子搅得散开，红白相间的肉卷在滚汤里打个滚，裹着麻酱送进嘴里，瞬间就能让人眯起眼睛叹一声“舒坦”。
考据社的人几乎到齐了。林晚星把刚剥好的橘子掰成一瓣瓣放在盘子里，推到桌中间，抬眼往门口望了望，又低头看了眼手机：“项尘这小子怎么还没来？说好七点，都过五分了。”
“急什么？”坐在她旁边的赵磊咬着筷子笑，“人家刚从‘时空旅行’回来，说不定还在倒时差呢。”
这话一出，包间里顿时笑作一团。上周考据社提交的“江城古河道变迁考”课题拿了省级一等奖，社长原本想当天就庆功，结果项尘当天一早就说有“急事”要出门，一去就是三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知道他回来时牛仔裤上沾着不知名的暗红色泥土，背包里还塞着半块刻着奇怪纹路的青铜片，问他什么，他只笑着说“回头跟你们细说”。
正说着，包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项尘抱着一个纸袋子走进来，额角还带着点薄汗。“抱歉抱歉，路上遇到个老奶奶找孙子，帮着找了会儿。”他把纸袋子放在桌上，“给你们带的糖炒栗子，刚出锅的，还热乎。”
“哟，还知道带礼物？”李子昂立刻凑过来，伸手就去抓栗子，刚碰到袋子就被烫得缩回手，“嘶——这么烫！项尘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三天到底去干嘛了？”
项尘刚坐下，林晚星就递过来一杯冰可乐，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觉得那股从异时空带回来的疲惫散了些。他刚要开口，包间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股沉稳的气度，却又莫名让人觉得亲切。
“项叔？”林晚星先反应过来，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项少龙。他笑着走到桌旁，拍了拍项尘的肩膀：“听说你们社庆功，我来凑个热闹。毕竟，这次的‘大事件’，我也算半个见证者。”
“大事件？”赵磊眼睛一亮，“项尘，你快说！你是不是真去搞什么考古探险了？你背包里那青铜片是不是文物？”
项尘看了眼项少龙，见他点头，才笑着拿起筷子，夹了片肥牛卷放进锅里：“别急，边吃边说。这三天，我去了三个地方——巫域、仙秦遗迹，还有一个……异时空。”
“巫域？！”李子昂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他捡起来擦了擦，一脸不敢置信，“就是传说中在西南深山里，进去就出不来的那个巫域？你真去了？”
“嗯。”项尘点头，看着锅里翻滚的肉卷，眼神飘回三天前那个雾蒙蒙的清晨。“我是跟着一队民俗考察队进去的，本来是想找巫域里流传的‘巫祖碑’，结果刚进林子没半天，就出了岔子。”
他放下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巫域的林子跟咱们平时见的不一样，树都长得特别高，枝叶缠在一起，把天遮得严严实实，白天都跟傍晚似的。地上的草是暗红色的，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海绵上。我们走了大概三个小时，向导突然停住了，说不对劲——本来该跟着我们的‘引路鸟’，全不见了。”
“引路鸟是什么？”林晚星好奇地问。
“是巫域里特有的一种小鸟，羽毛是青绿色的，能认路，当地人进林子都会带一只。”项尘解释道，“结果那天，引路鸟全飞没了，连叫声都听不到。向导脸都白了，说这是‘噬心藤’要出来的征兆，让我们赶紧退。”
“噬心藤？”赵磊皱起眉，“听着就吓人，是吃人的植物？”
“比吃人还狠。”项尘的声音沉了些，“我们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跟下雨似的。我回头一看，就见远处的藤蔓正往这边爬，那藤蔓是黑色的，上面还长着倒刺，每爬一下，就会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在吸什么东西。向导喊着让我们快跑，可那藤蔓爬得太快了，有个队员跑得慢，被藤蔓缠上了脚踝。”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紧张：“我当时离他最近，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掏出登山刀砍藤蔓。那藤蔓特别韧，砍了三刀才砍断，可刚砍断，又有好几根藤蔓缠了过来。向导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黄色的粉末，撒在藤蔓上，藤蔓碰到粉末就跟被烧了似的，‘滋滋’冒黑烟，往后缩了缩。向导说那是‘驱藤粉’，是用巫域里的‘焰草’磨的，能暂时拦住噬心藤。”
“那你们后来怎么出来的？”李子昂追问，手里的栗子都忘了剥。
“我们跟着向导往林子外跑，跑了大概一个小时，就看到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立着一块石碑——就是我们要找的巫祖碑。”项尘说，“那石碑有两米多高，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文字，又像是画。向导说，巫祖碑能镇住巫域里的邪物，只要站在石碑周围，噬心藤就不敢过来。我们跑到石碑旁边，果然，那些藤蔓追到空地边缘就停住了，在那儿‘沙沙’地晃，像是在生气，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拿起桌上的栗子，剥了一个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让他笑了笑：“我们在石碑旁边待了大概两个小时，等外面的雾散了些，向导说可以走了。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背包上沾了几根噬心藤的碎末，回去一查才知道，那碎末里含有一种特殊的生物碱，能让人产生幻觉——幸好我没碰着皮肤。”
“我的天，也太危险了！”林晚星拍了拍胸口，“那仙秦遗迹呢？你是不是在那儿遇到项叔了？”
项尘看向项少龙，后者笑着点头：“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跟一只‘青铜傀儡’对峙呢。”
“青铜傀儡？”赵磊凑过来，“是秦朝的机关术做的？”
“比秦朝的机关术还厉害。”项尘接过话头，“仙秦遗迹在陕西的一座深山里，是去年才被发现的，因为里面的时空不稳定，一直没敢让人进去。我是通过一个朋友拿到的准入证，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我打开手电筒，才看到里面全是青铜做的柱子，柱子上刻着秦篆，写的是秦朝的历法和祭祀流程。”
他喝了口可乐，继续说：“我往里走了大概几百米，就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像是金属在碰撞。我顺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青铜盔甲的傀儡，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剑，正在跟一个人打——那个人就是项叔。”
“当时情况挺紧急的。”项少龙补充道，“那青铜傀儡刀枪不入，我手里的匕首捅上去，只留下一个白印子。它的剑还带着电流，我躲了好几次，胳膊还是被划了一下，麻得半天动不了。”
“我当时看到项叔被傀儡逼到墙角，手里的手电筒也掉在地上，就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之前在巫域找到的青铜片——就是我回来时塞在背包里的那个，我发现它能吸收电流，就扔给了项叔。”项尘说，“项叔接住青铜片，往傀儡的剑上一挡，就听到‘滋啦’一声，傀儡的剑上的电流全被青铜片吸走了，傀儡动作顿了一下。我趁机冲过去，用登山刀撬开了傀儡的头盔——头盔下面有个凹槽，里面放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我猜那是傀儡的动力源，就把珠子抠了出来。珠子一掉，傀儡就不动了，‘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厉害啊！”李子昂拍着桌子，“你这简直跟电影里的情节一样！那异时空呢？你怎么还去了异时空？是不是跟项少龙前辈有关？”
项尘点头，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我跟项叔从仙秦遗迹出来的时候，青铜片突然发光了，我们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像是被揉成了一团的纸。项叔说，这是时空裂缝，是因为青铜片吸收了傀儡的电流，激活了上面的时空坐标。我们来不及躲，就被卷进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原上，天是紫色的，太阳是绿色的，远处还有跟房子一样大的牛羊。”他笑着说，“我当时都懵了，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看到项叔从旁边的草堆里爬出来，我才知道是真的到了异时空。”
“那个异时空跟咱们这儿不一样，没有高楼大厦，全是草原和部落，部落里的人穿的是兽皮，用的是石刀石斧，但他们会一种特殊的‘星术’，能通过星星的位置判断时空的变化。”项尘继续说，“我们被一个部落的人救了，部落首领说，他们的时空正在‘消散’，因为时空裂缝越来越大，草原上已经有好几个地方变成了黑洞，吞掉了不少牛羊和人。他们试过很多办法，都没用，只能看着自己的家园一点点消失。”
“那你们怎么拯救时空的？”林晚星急切地问，手里的橘子瓣都捏变形了。
“我们发现，那个异时空的时空裂缝跟仙秦遗迹里的青铜片有关——青铜片其实是一个‘时空锚点’，能稳定时空。但之前被傀儡的电流激活后，它的能量不稳定，才导致了时空裂缝。”项尘说，“部落首领告诉我们，草原深处有一座‘星台’，是他们的祖先建的，能放大时空锚点的能量。我跟项叔就跟着部落里的人去了星台，星台是用石头建的，有三层高，顶层有一个圆形的凹槽，正好能放下青铜片。”
“我们把青铜片放进凹槽里，就看到星台开始发光，紫色的光顺着凹槽流下来，蔓延到草原上。远处的时空裂缝慢慢变小，黑洞也开始消失，草原上的牛羊又开始吃草，部落里的人都哭了，跪在地上感谢我们。”项尘的声音软了些，“我当时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特别感动——不管是哪个时空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家园努力，都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那你们怎么回来的？”赵磊问。
“青铜片稳定了异时空的时空后，它又发光了，这次的光很柔和，形成了一个门的形状。项叔说，这是时空通道，能送我们回去。我们跟部落首领告别，走进光门，再睁开眼，就回到了仙秦遗迹外面，跟我们被卷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连时间都没怎么变。”项尘说，“我当时还以为是幻觉，直到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片，还是热的，才知道不是梦。”
包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李子昂最先反应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项尘：“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了项少龙前辈，还拯救了这么多时空！你也太牛了吧！我之前还以为你说的‘大冒险’是去郊区挖野菜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项少龙拿起酒杯，跟项尘碰了一下：“这都是项尘的功劳，他比我当年更勇敢，更有担当。我当年在异时空，还慌了好几天，他却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冷静下来，找到解决办法，比我强多了。”
“项叔您过奖了。”项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是没有您，我在仙秦遗迹里可能早就被傀儡打败了。”
“哎，别谦虚了！”林晚星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项尘碗里，“快吃吧，排骨都要煮烂了。你这三天肯定没好好吃饭，看你都瘦了。”
项尘看着碗里的排骨，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李子昂还在追问异时空的牛羊到底有多大，赵磊在跟项少龙讨论青铜傀儡的机关术，林晚星在给大家剥橘子，服务员端着刚做好的辣子鸡走进来，香气瞬间填满了包间。
他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这三天，他在巫域面对噬心藤的恐惧，在仙秦遗迹与傀儡对峙的紧张，在异时空看到部落人绝望时的心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去过不同的时空，见过不同的风景，遇到过不同的人，但只有在这里，在这些熟悉的朋友身边，他才能感受到这种踏实的温暖。
项尘拿起筷子，咬了一口排骨，炖得软烂的排骨带着酱香，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想叹气。他笑着说：“还是家里的饭好吃，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比不上这儿。”
项少龙看着他，眼里满是欣慰：“你说得对，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不管你走多远，去过多少地方，只要回来，这里永远有人等你，有饭吃，有话说。”
“对！”李子昂举起可乐杯，“来，咱们干杯！庆祝考据社拿奖，也庆祝项尘平安回来，还带我们听了这么精彩的冒险故事！”
“干杯！”众人都举起杯子，可乐和啤酒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包间里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夹杂着筷子碰碗的声音、谈论冒险经历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构成了一幅热闹又温暖的画面。
项尘看着眼前的一切，悄悄把口袋里的青铜片拿出来，放在手心。青铜片还带着一丝余温，上面的纹路在灯光下隐隐发光，像是在记录着那些遥远时空的故事。他握紧青铜片，又松开手，把它放回口袋——那些故事，他会永远记得，但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些人，这个让他无论走多远，都想回来的“家”。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栗子的香气飘在空气中，朋友们的笑声此起彼伏。九月末的躁意早已不见，只剩下满室的温暖与热闹，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冒险在等着，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什么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