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护秦会的院里就飘着股桐油味。阿木蹲在石磨旁,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机关鸟,正往翅膀上涂深色的漆——那是用松烟和桐油调的,涂了之后能在阴影里藏得更严实。机关鸟的肚子里嵌着个小罗盘,指针是用玄铁碎屑混着铜做的,专门用来感应浓淡不一的玄气,这是阿木熬了半宿才改好的,说是比普通罗盘灵十倍。
“项公子,你试试,这机关鸟的弦拉满了能飞三里地,罗盘指针转得越急,说明玄气越浓。”阿木把机关鸟递过来,又指了指旁边堆着的两套灰布工装,“这是我托人从王宫工匠房那边弄来的旧衣服,袖口和裤脚都磨破了,看着就像天天干活的,不会引人怀疑。”
项尘拿起机关鸟,手指碰着冰凉的木壳,能感觉到里面齿轮咬合的细微震动。他拉了拉鸟身上的细弦,翅膀“唰”地展开,带着股木头的清香味,罗盘指针安安静静地指向前方,暂时没动静。“阿木,谢了,这玩意儿看着就靠谱。”
滕风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块木炭,在地上画赵王宫的大致路线——昨晚阿远已经把打探到的情况都跟他们说了,王宫正门守得最严,侧门是给工匠和杂役走的,每天辰时开门,申时关门,换班的间隙有半柱香的空当。“咱们就走侧门,说辞我都想好了,就说前几天暴雨把静心殿的屋顶冲漏了,奉掌事太监的命,来查看修补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眼项尘,又指了指地上的路线:“从侧门进去,先过御花园西廊,再绕到后宫的偏殿,静心殿就在偏殿后面,那地方平时没多少人去,守卫应该少点。”
阿力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玄铁打造的飞爪,往地上扔了扔:“滕大哥,项公子,你们要是遇到麻烦,就往天上放信号弹,我带着兄弟们在宫墙外候着,一看到信号就冲进去接应!”
项尘拍了拍阿力的肩膀:“放心,我们就是去探查位置,不会轻易动手,等摸清了情况,晚上再跟大家一起行动。”他把机关鸟揣进怀里,又把那块血玉拿出来,用块布包好,塞在工装的内袋里——昨晚血玉就一直发烫,现在贴着皮肤,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像是在跟宫里的巫阵呼应。
辰时刚到,项尘和滕风就换上灰布工装,手里各拎着个木工具箱,工具箱里装着些锤子、钉子,还有几块修补屋顶用的瓦片,看起来跟真的工匠没两样。两人跟着几个挑着菜的杂役,往赵王宫的侧门走,越靠近宫门,空气就越冷,连呼吸都带着股寒意。
侧门旁站着两个黑甲军,盔甲泛着冷光,每片甲叶都擦得锃亮,可甲缝里似乎缠着点淡淡的黑气,走起来“哐当”响,脚步声砸在青石板上,像锤子敲在人心上。黑甲军的眼神很利,扫过每个人的时候,都带着股审视的劲儿,手里的长枪斜挎着,枪尖对着地面,却隐隐透着股杀气。
“干什么的?”一个黑甲军拦住他们,声音粗哑,像是嗓子里卡了沙子。
滕风赶紧放下工具箱,陪着笑:“军爷,我们是工匠房的,前几天不是下暴雨嘛,静心殿的屋顶漏了,掌事刘公公让我们来看看,琢磨着今天能不能补。”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那是阿远托人仿造的凭证,上面盖着个模糊的工匠房印子。
黑甲军接过纸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抬头打量项尘和滕风——项尘故意把头发弄乱了点,脸上沾了点灰,手里的锤子磨得发亮,看着确实像常年干活的;滕风则把腰弯了点,显得更谦卑,手里还拿着片瓦片,像是在研究纹路。
“静心殿那边最近不让随便靠近,你们看完就赶紧出来,别瞎逛。”黑甲军把纸条扔回来,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进去吧,要是被巡逻的抓住,可别怪我们没提醒。”
“哎,谢谢军爷,我们看完就走!”滕风赶紧把纸条揣好,拎起工具箱,跟项尘一起走进侧门。
刚进王宫,一股更浓的玄气就扑面而来,不是平时修炼时的温和玄气,而是带着股阴冷的劲儿,像冬天的寒风往骨头缝里钻。项尘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袋里的血玉,血玉更烫了,隔着布都能感觉到,像是揣了个小暖炉,内袋里的布都被烘得有点热。
“小心点,别抬头乱看。”滕风压低声音,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周围,“左边那排廊柱后面,有个黑甲军在盯着咱们。”
项尘点点头,假装研究地面的青石板,脚步没停,跟着滕风往御花园西廊走。御花园里的花倒是开得艳,牡丹、芍药堆在一起,可花瓣上却没多少生气,连平时围着花转的蜜蜂都没几只,只有几个侍从端着托盘走过,一个个脸色蜡黄,脚步虚浮,跟外面的百姓没两样,走几步就得扶着廊柱喘口气。
“你看他们的手腕。”滕风用下巴指了指一个侍从,“手腕上有淡淡的黑气,跟宫墙上的一样,看来巫阵的影响已经蔓延到宫里的侍从了。”
项尘仔细一看,那侍从的手腕上果然缠着点黑气,像是细线一样绕在皮肤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心里更沉了——连王宫里的人都这样,外面的百姓怕是更撑不住了,必须尽快找到巫阵的位置。
两人走到西廊尽头,前面出现了岔路,左边是往正殿去的,能看到不少黑甲军巡逻,右边是往后宫偏殿去的,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棵老槐树,枝叶枯黄,像是被抽走了养分。
“往右边走,静心殿就在偏殿后面。”滕风低声说,拉着项尘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先把机关鸟放出去,看看玄气最浓的地方在哪。”
项尘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机关鸟,手指轻轻拨动鸟肚子上的小开关,罗盘指针“嗡”地一下转了起来,原本指向前方的指针,现在一个劲地往右边偏,转得越来越急,连带着机关鸟都有点震动。
“玄气在右边,而且很浓。”项尘拉满机关鸟身上的弦,往右边的天空一放,“唰”的一声,机关鸟像只真鸟一样飞了出去,翅膀扇动着,顺着老槐树的阴影,往后宫偏殿的方向飞去。
两人趴在槐树下,眼睛盯着机关鸟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工具箱的把手。机关鸟飞得很低,贴着宫殿的屋顶,偶尔遇到巡逻的黑甲军,就赶紧躲到屋檐下面,翅膀收起来,像块木头一样挂在房檐上,等巡逻的走了,再继续往前飞。
“你看罗盘的反应。”滕风指着项尘手里的备用罗盘——这是阿木做的一对,机关鸟身上一个,项尘手里一个,能同步感应玄气。备用罗盘的指针现在转得都快模糊了,指针尖上甚至泛着点淡淡的红光,“玄气越来越浓,应该快到巫阵的位置了。”
项尘点点头,眼睛跟着机关鸟移动,看着它飞过几座偏殿,最后停在一座宫殿的屋顶上——那宫殿比周围的偏殿都大,屋顶是黑色的瓦片,瓦片上缠着股浓浓的黑气,像是从宫殿里冒出来的一样,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了。
机关鸟在那座宫殿的屋顶上空盘旋了两圈,罗盘指针“咔嗒”一声,稳稳地指向宫殿的正门,再也不转了。项尘和滕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定——那就是静心殿,噬魂巫阵的位置。
“走,去靠近看看,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滕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拎着工具箱,假装去查看偏殿的屋顶,慢慢往静心殿的方向挪。
项尘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锤子,时不时敲两下瓦片,发出“叮叮”的声音,假装在检查屋顶的破损情况。越靠近静心殿,周围的黑气就越浓,空气里的阴冷劲儿也越来越重,呼吸都觉得嗓子疼,像是吸进了冰碴子。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血玉,现在血玉烫得都有点烫手了,隔着布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纹路在动,像是在跟静心殿里的巫阵呼应。项尘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股吸力从静心殿里传出来,顺着空气,往邯郸城的各个方向扩散——那就是吸百姓气运的力量。
两人躲在一座偏殿的廊柱后面,偷偷往静心殿的方向看。静心殿的正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黑甲军,比其他地方的守卫更严,盔甲上的黑气也更浓,手里的长枪上甚至缠着点红色的雾气,看起来很诡异。
“里面肯定就是巫阵的位置,你看门口的黑气,比其他地方浓好几倍。”滕风压低声音,眼睛紧紧盯着静心殿的正门,“而且守卫这么严,说明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血玉对应的巫阵核心。”
项尘点点头,刚想说话,就看到静心殿的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个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阴鸷,身上的玄气比之前遇到的逆时盟的人都强,走路的时候,周围的黑气都往他身上凑,像是被他吸进去了一样。
“是赵穆!”滕风的声音一下子压低了,甚至有点发颤,“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的气息……比之前强太多了!”
项尘也认出来了——之前在邪蛊分坛,他跟赵穆交过手,那时候赵穆的气息虽然强,但还没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的赵穆,身上的玄气又浓又冷,甚至带着股血腥气,像是刚吸食了什么东西一样。
赵穆站在静心殿的门口,伸了个懒腰,像是很舒服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声音带着股得意的笑:“这噬魂巫阵果然好用,才几天,我的噬魂术就提升了这么多,等吸完邯郸百姓的气运,我就能突破到玄王境了!”
他说完,又转身走进静心殿,正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口的黑甲军依旧站得笔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项尘和滕风躲在廊柱后面,直到赵穆进去了,才敢松口气,后背都惊出了汗。
“他靠吸食百姓的气运,提升了自己的噬魂术。”滕风的声音有点沉,手里的工具箱都被攥得发白,“之前他的噬魂术只能操控几个傀儡,现在看他的气息,怕是能操控一支傀儡军队了!”
项尘握紧了手里的玄铁枪——他把玄铁枪拆成了几段,藏在工具箱里,现在枪身都有点发烫,像是感应到了赵穆的气息,在跟他的情绪呼应。“不管他提升到什么地步,咱们今晚都得毁掉巫阵。”项尘的眼神很坚定,“再等下去,不仅邯郸的百姓要完,赵穆的实力还会越来越强,到时候更难对付。”
滕风点点头,看了眼天色——现在刚过巳时,离晚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得赶紧回去跟兄弟们商量晚上的行动,确认静心殿的守卫换班时间,还有怎么避开赵穆。
“走,咱们先撤,别在这里久留,万一被赵穆发现就麻烦了。”滕风拉着项尘,慢慢往侧门的方向挪,一边走一边记着路上的守卫位置,“刚才看到的巡逻队,每隔两柱香走一趟,侧门的换班时间是申时初,咱们得在那之前出去。”
两人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了几波巡逻的黑甲军,偶尔遇到宫里的工匠,就假装跟他们打招呼,问几句屋顶修补的事,混在人群里,倒也没引起怀疑。
走到侧门的时候,之前拦他们的黑甲军还站在那里,看到他们出来,只是扫了一眼,没多问。项尘和滕风赶紧加快脚步,走出侧门,直到远离了王宫的范围,才敢松口气。
“呼,刚才在静心殿门口,我都快屏住呼吸了。”滕风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带着点后怕,“赵穆现在的实力,比咱们想象的还强,今晚行动的时候,得格外小心。”
项尘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备用罗盘,指针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转了,但指针尖上还留着点淡淡的红光,像是在提醒他们静心殿的位置。“咱们先回护秦会,把静心殿的位置画下来,跟兄弟们说说里面的情况,再分配一下任务,确保今晚的行动万无一失。”
两人往护秦会的方向走,路上的百姓依旧虚弱,偶尔能听到咳嗽声和哭声,项尘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今晚,一定要毁掉噬魂巫阵,让邯郸的百姓恢复正常,不能再让赵穆继续作恶了。
回到护秦会的时候,阿力和阿远已经在院里等着了,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迎上去:“滕大哥,项公子,怎么样?找到巫阵的位置了吗?”
项尘点点头,把机关鸟和备用罗盘放在石桌上,又拿出木炭,在地上画了静心殿的位置和周围的布局:“巫阵就在后宫的静心殿里,门口有两个守卫,周围的玄气很浓,还有赵穆在里面,他靠吸食百姓的气运,提升了自己的噬魂术。”
“赵穆也在?”阿力皱紧眉头,握紧了手里的刀,“那咱们今晚行动的时候,得先对付他才行!”
滕风摇摇头,蹲在地上,指着画好的布局:“咱们的主要目标是毁掉巫阵,不是跟赵穆硬拼。阿力,你带着几个兄弟,在宫墙外的老槐树那里接应,万一我们遇到麻烦,就冲进去帮忙;阿远,你熟悉宫里的路线,到时候跟我一起,负责吸引守卫的注意力;阿木,你做几个烟雾弹,到时候扔出去,掩护项公子去毁掉巫阵;项公子,你负责找到巫阵的核心,用玄铁枪毁掉它,血玉能感应到巫阵的位置,到时候你跟着血玉的反应走就行。”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眼神里都带着坚定。
阿木从铁匠铺里拿出几个烟雾弹,放在桌上:“这烟雾弹里加了玄铁粉末,能暂时挡住玄气,守卫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咱们。”
项尘拿起玄铁枪,把拆成几段的枪身重新组装好,枪杆上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今晚三更,咱们准时行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毁掉巫阵,守住邯郸的百姓!”
兄弟们都点点头,各自去准备了——阿力在检查刀和飞爪,阿远在画宫里的详细路线,阿木在最后检查烟雾弹,滕风则在跟项尘确认晚上的行动细节。
夕阳慢慢落下,邯郸城渐渐被夜色笼罩,街上的灯火越来越少,只有护秦会的院里,还亮着几盏油灯,映着兄弟们忙碌的身影。项尘站在院里,看着赵王宫的方向,手里握紧了玄铁枪,内袋里的血玉还在发烫,像是在跟他一起,等待着今晚的战斗。
一场关乎邯郸百姓性命的行动,即将在深夜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