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明白了!”
“这玛雅人的石头里……”
“藏的不是帧本身……”
“是造帧的‘理’!”
项羽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图伦遗址的暮色中炸响,震得周围忙碌的士兵和学者们纷纷侧目。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这道闪电瞬间劈散。
项明、项庄、衡山君等人迅速围拢过来。
“大帅,您的意思是?”项明谨慎地问道,他从未见过项羽如此兴奋,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锐利。
项羽猛地指向那面刻满几何符号的石墙,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们想!星纹是什么?是技术!是造物!但这些玛雅人,他们可能没有直接拿到‘成品’,他们接触到的,是更本源的东西——是规则!是这天地万物运转的‘道理’!”
他来回踱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流动的石头’?那可能就是他们对某种液态能量金属或者超流体的原始描述!
‘会呼吸的金属’?妈的!那不就是具有能量活性、能自我调节的智能材料吗?!
还有这墙上的鬼画符!”他冲到石墙前,粗糙的手掌拍打着冰冷的岩石,“这些比例,这些结构!不是胡乱刻的!它们符合某种……某种老子说不清,但格物院那帮酸儒能算出来的‘完美’!这他妈就是最原始的工程力学和能量拓扑学!”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人:“我们之前一直找错了!我们以为帧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像个金元宝一样埋在哪里等我们去挖!但它可能根本不是!它可能是一种……‘知识’!一种被前代文明用星纹技术固化下来的‘规则’!而这些玛雅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可能接触过这种‘规则’的皮毛,然后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把这些‘道理’刻在了石头上,当成了神迹来崇拜!”
这一番石破天惊的推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陷入了激烈的思考和争论。
项庄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扑到石墙前,眼神发亮:“大帅说得对!这些结构的稳定性模型,如果代入星纹基础理论,很多矛盾点就说得通了!这不是巧合!这是一种……另一种文明路径对相同物理规则的解读!”
衡山君沉吟道:“如果真是‘规则’和‘知识’,那老祭司所说的‘流星’,可能就不是实物,而是……知识的载体?或者一次能量信息的爆发?”
希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抽象却也更加激动人心的形式,再次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营地的重心彻底转变。格物院的学者们如同打了鸡血,日夜不休地对石墙符号进行着更加疯狂的数学建模和物理规则推演。项庄带领技术官,试图利用现有的星纹残卷能量,去“激活”或“感应”石墙,看是否能引发某种共鸣。衡山君和季布则再次与土着深入交流,试图从他们的神话和祭祀仪轨中,剥离出更多关于“规则”和“知识”的隐喻。
甚至,连龙且都参与进来,他从军事工程的角度,分析遗址建筑的布局和结构,寻找其中可能蕴含的、超越时代的防御或能量引导理念。
成果似乎是显着的。学者们成功地从石墙符号中解析出了几种极其精妙的、用于大型建筑抗震分散压力的力学结构模型,其精巧程度令所有工匠叹为观止。项庄的团队也记录下了一些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扰动现象(虽然无法确定是石墙本身引发还是环境干扰)。衡山君更是带回了更加详尽的、关于祭祀中如何通过观察星辰运行和特定几何排列来“沟通神灵”(或许就是尝试理解规则)的流程。
一切迹象似乎都指向项羽的推论是正确的!他们找到的不是帧,却是比帧更本源的“理”!掌握了这些“理”,或许就能反推出星纹的更多奥秘,甚至……自行补全缺失的部分?
这种可能性让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项羽更是意气风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凭借这些“石头里的道理”,让联邦星纹技术突飞猛进,让黑火号真正成为无敌舰队的未来。他亲自参与讨论,虽然大部分时间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但他能感受到那种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震撼。
“对!就是这样!”他听着项庄汇报又一项力学模型的解析成功,用力一拍大腿,“把这些‘理’都给老子挖出来!带回联邦!这就是最大的帧!”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中,第一个致命的裂痕出现了。
一位负责数据校验的年轻学者,在反复验算后,颤抖着指出,那些从石墙符号中解析出的“精妙力学模型”,虽然本身无懈可击,但其应用条件和能量效率,远远无法达到星纹技术所需的阈值。它们更像是某种……“理论上的完美”,而非“工程上的可行”。就像知道杠杆原理,却造不出能撬动地球的杠杆。
紧接着,项庄团队确认,那些微弱的能量扰动,经过连续监测和对比分析,有超过九成的概率是源于遗址下方复杂的地下水系流动和岩石本身的天然放射性,与星纹能量特征完全不符。
最大的打击来自衡山君。他经过多方印证和谨慎判断,最终得出结论:土着神话中关于“规则”和“知识”的部分,更可能源于他们对自然现象(如雷电、季风、星辰周期)的原始崇拜和哲学思辨,是一种朴素的、试图理解世界的努力,与高度体系化、技术化的星纹规则,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所谓的“沟通神灵”,更像是一种心理慰藉和社群仪式。
十天。
整整十天的废寝忘食、呕心沥血。
最终得到的,是一堆虽然极具考古和数学价值,但对于寻找星纹残卷、补全星纹技术而言,几乎毫无用处的……“玛雅古典时期自然科学与哲学思想研究论文集”。
当项明将这份最终结论,连同那厚厚一沓“研究成果”,沉重地放在项羽面前时,指挥所内死一般的寂静。
项羽没有暴怒,没有咆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堆写满了数字、公式和推论的纸张,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伸出手,拿起最上面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石墙符号推导出的应力分散结构图,精美,巧妙,却……无用。
他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将那张纸攥紧,揉成一团。纸张在他巨大的握力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没有扔掉纸团,只是紧紧攥着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抬起头,望向指挥所外。夜色深沉,图伦遗址在月光下依旧沉默而神秘,仿佛一位看尽了沧海桑田的老人,对闯入者无言的嘲弄。
这一次,连“理”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项明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极度疲惫、深入骨髓的失望以及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低声道:“大帅……联邦的补给信号已经收到,预计三日后抵达。我们……接下来?”
项羽没有立刻回答。他松开手,任由那皱巴巴的纸团掉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海风吹动他散乱的发梢。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孤寂感。
良久,他才用一种异常平静,却让项明心头一紧的沙哑声音说道:
“告诉联邦……”
“图伦的石头……”
“解不开我们的锁。”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挫败都压入肺腑最深处。
“收拾东西。”
“等补给一到……”
“我们……去西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