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方黑斑:刀悬颈后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
夜瞳骑新兵李朔,第一次单独执行夜间巡林任务。通过食用“夜薯”获得的竖瞳,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小道,渲染成一片幽绿色的、线条分明的世界。视觉共享网络里,偶尔闪过其他巡逻队友的视角片段——晃动的枝叶,惊起的夜枭,一切似乎正常。
直到——
【视觉共享信号干扰…接入未知源…】
不是队友的视角!
李朔猛地僵住。共享视野里,他清晰地“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站在他现实中所站位置的背后,举着一把制式短刀,刀尖对准了他现实中的后颈。那个“自己”眼神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
幻觉?他猛地回身,现实中的背后空无一物,只有被惊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可共享视野里,那把刀依旧悬着,甚至更近了几分,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透过视觉神经传递到皮肤。
“谁?!”李朔低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疯狂切换共享频道,试图找到这个诡异视角的来源,然而所有频道都充斥着嘶嘶的杂音,唯有那个举刀的“自己”影像稳定得令人心寒。
“李朔?你怎么了?”频道里传来不远处队友模糊而关切的询问。
就在队友声音响起的刹那,共享视野中,那个举刀的“自己”猛地将刀刺下!
“不!!”李朔彻底失控,反手抽出自己的佩刀,向着身后空处、也是向着通讯频道里队友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劈砍过去!
“噗——!”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的夜视镜片上。不是幻觉。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通过共享网络,这猩红如同病毒般扩散,所有接入网络的竖瞳者,无论身在东方何处,都在同一时刻,视野被血色覆盖。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下一秒,所有血色的视野中央,都浮现出同一个影像——李朔那张因惊恐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他的竖瞳正透过漫天血色,死死地“看向”每一个共享者,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控诉。
【第一人称断线,共享网络集体过载,黑屏。】
格物院紧急分析报告(节选):
“夜薯生物碱与黑斑区残留‘暗能量’产生未知共振,频率与已记录的‘归墟残响’高度吻合。推测存在外部同频信号源进行周期性干扰(疑似‘母钟’校准),导致共享网络数据包丢失(‘掉帧’)及非法数据注入(‘幻象’)。人为操纵迹象明显,目的:诱发内部混乱,加速夜薯碱依赖循环。”
二、南越鬼火堤:噬影之笑
南越,“净化长城”堤坝。
游客赵三郎举着刚花高价买来的“鬼火夜游券”,按照券面上用特殊荧光墨水印制的坐标,兴致勃勃地走在堤坝上。果然,他走到哪里,脚下砖缝的墨绿色荧光就随之亮起,亮度甚至隐隐与他因兴奋而加速的心跳同步,颇为神奇。
走到坐标终点,是一处较为宽阔的观景平台。赵三郎得意地低头,想看看自己的影子在特效荧光下的效果。
影子被交错的多道砖缝绿光切割成了一个扭曲的“十”字。
他正觉得有趣,却猛地发现——地上那个“十”字形影子,竟然……自己抬起了“头”!而现实中的他,明明还低着脑袋!
影子的面部轮廓模糊,唯有一双瞳孔的位置,骤然亮起两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光点,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恶意的绿。它对着低头的赵三郎,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极其诡异的笑容。
赵三郎魂飞魄散,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那影子笑到一半,突然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碎裂成无数闪烁着绿光的、蚂蚁大小的光点,哗啦啦如流水般,顺着赵三郎的裤腿,飞速向上爬行!
【镜头跟随荧光蚂蚁钻入裤管,皮肤下的毛细血管被映出诡异的绿色网络。最终,所有绿光在他胸口汇聚,拼成一个清晰的、跳动的数字:00:10:00。】
倒计时开始。
张良与羯陵伽女王加密通讯摘要:
“恒沙圣陶微孔结构,在特定怨念波段(‘水魂诅’残留)激发下,形成‘蜃气微腔’,具备短暂影像存储与放大功能……陶立引进的‘荧光增效’技术,其关键参数(微腔尺寸)与引发变异的数据高度吻合……推断技术源头被污染。”
三、北疆血酒交易所:学子之血
视角锁定在一头刚刚完成“枝炮狼骑”改造的霜狼头顶。透过它那掺杂着幽蓝冰屑的瞳孔,世界带着一层冰冷的滤镜。
狼骑被牵入喧闹的“血酒交易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劣质酒气。它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等待被抽取“血税”的木笼,里面是眼神麻木、衣衫褴褛的各族战俘。
突然,狼瞳的焦距定格在队伍末尾。
一个少年!
他穿着启明城未来学堂统一的浅青色儒衫,虽然沾满污渍,但袖口那枚代表学子身份的、银丝绣制的“未”字徽章,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隐约反光。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茫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不,我不是战俘!我是来参加北疆考察的!”少年挣扎着喊道,声音颤抖。
押送他的蛮族武士不耐烦地推搡了他一把:“考察?哼,来了这里,就是‘材料’!”
少年脚下一个踉跄,被粗暴地拖向一个挂着“咸阳老酒 1桶 = 新鲜血 12斤(不议价)”木牌的抽血棚。
似乎是嗅到了少年身上那迥异于常人的、充满活力的生命气息,狼骑喉管里发出类似炮管校准上膛的“咔嚓”金属摩擦声,幽蓝的瞳孔骤然收缩,嗜血的本能被激发!
【镜头跟随失控扑出的狼骑,视野剧烈晃动,冲入抽血棚!】
视野瞬间被飞溅的温热液体染成一片血红。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少年被按在石台上,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臂,抽血针粗暴刺入。他袖口那枚徽章,“未”字的一角在挣扎中被刮掉,只剩下残缺的笔画。
(观众此刻才惊觉:这少年并非战俘,而是被所谓的“北疆考察招募”骗来的无辜学子!)
黑冰台内参(绝密):
“现已查明,‘北疆考察招募’由化名‘彩虹货郎阿羌’的嫌疑人主导,利用学子求知欲与社会实践学分需求,定向诱骗无背景平民子弟。其资金流向与海外数个匿名账户有关……‘枝炮狼骑’对年轻血液存在特殊依赖,非孤例。”
四、西境无想碑:空白拷问
编号七十九的囚徒,被两名面无表情的看守押解着,走入西境边缘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无想碑”林。
“看碑。”看守冷硬地命令,拔出的横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囚徒颤抖着抬起头,望向面前光滑如镜的碑面。碑上空无一字,却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惊恐失措的脸。
然而,下一秒,碑中倒影的五官开始如同溶于水的墨迹般,缓缓消失,最终变成一片平滑的、映照着天空的镜面。
镜面中,景象变幻——那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连自己都几乎遗忘的罪孽:年少时,他与父亲争执,失手将父亲推下悬崖……那个瞬间,父亲惊愕而绝望的眼神,山石滚落的声音,冰冷的风……
场景开始加速回放,一遍,两遍,十遍……每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逼真,将他强行拉回那场噩梦的核心。最终,画面定格在父亲坠崖前,手指最终脱离崖边碎石的那一刹那。
“不!停下!”囚徒抱头嘶吼,精神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脆响,面前的无想碑表面,竟凭空裂开无数道缝隙,这些缝隙组成了几行冰冷的文字:
「坐标缺失,是否补全?」
下面还有两个由裂纹构成的选项:「是」 \/ 「否」。
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潜意识的求生欲(或许补全了就能解脱?),让囚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地点头,嘶喊道:“是!补全!快补全!”
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整片碑林,成百上千座无想碑,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碑面同时转向,齐刷刷地对准了他所在的位置。
然后,所有石碑,同时发出了一声清晰而诡异的——
“咔哒。”
如同鼠标点击确认。
【镜头急速拉升,高空俯瞰,只见原本杂乱分布的碑林,此刻竟以囚徒为中心,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结构精准的“零”字图案。囚徒渺小的身影,就站在那个“零”的中心点上,茫然无措。】
章邯事后请罪奏报(摘要):
“臣为求净化效率,节省耗材,私自将‘空白银针’回收再铸率由百分之百降至九成二……遗失银针疑被不法之徒回收利用,注入恶意精神频率,致使无想碑功能异化……臣万死莫辞。”
五、反向渗透:茶摊与账本
蒙坚的茶摊(南越,鬼火堤附近)
一个不起眼的茶摊,支在离“净化长城”不远的路边。摊主是个面容憨厚、带着浓重南越口音的中年汉子(蒙坚伪装)。
“收砖粉咯!上好的砖缝荧光粉,只收带……嗯,带‘牙印’的!”蒙坚吆喝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着每一个前来交易的、眼神闪烁的货郎。
“牙印?”一个货郎疑惑。
“对,就这种。”蒙坚拿起一小包样品,粉末包装的角落,印着一个不起眼的、如同野兽啃咬留下的凹痕标记。“这是‘沙赫拉克’部落的标记,他们的粉,纯!”(沙赫拉克,中亚花剌子模酋长之名,读者立刻明白:沈无咎的触角已非东海一地。)
蒙坚将收来的、带有“牙印”标记的荧光粉,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特制的陶制茶壶中。奇异的是,粉末入水,并未溶解,反而在壶底凝聚、旋转,最后在清澈的茶汤表面,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幽幽发光的“零”字。
蒙坚盯着那个“零”字,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茶摊角落某个不起眼的阴影(对读者)低语:
“茶凉了,该上酒了。”
【镜头切换至茶摊后院,地下暗格里。几名幽影营成员正将提炼自砖粉的、闪烁着幽光的特殊金属,灌注进模具。那模具的形状,正是一枚枚……竖向剖开的秦半两。】
(读者此刻恍然大悟:黑冰台也在伪造“零号线索”,反向钓鱼!)
陶立的私人账本(启明城,典客府密室)
商贾总管陶立,正就着昏暗的灯光,翻阅着他的两本账册。
左手账本,记录着“鬼火夜游”项目的巨额门票收入,数字喜人。
右手账本,则记录着一笔笔秘密交易:向“不明海外买家”出售“地狱砖”研磨砖粉的吨数,金额更是大得惊人。
他翻到右手账本的最后一页,准备记录最新一笔交易。买家签名处,按照对方要求,他不能书写真名。他拿起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对方提供的式样,画下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枚被竖着剖开的秦半两。
他画得认真,却浑然不觉,当他落下最后一笔时,那墨迹在灯光下,似乎闪过一丝与那真正剖半钱内层相似的、吸光的暗沉。
(读者瞬间共情:陶立的贪婪,早已让他成为了网中之鱼,甚至被反向标记而不自知。)
六、终幕:镜中心跳
启明城,白虎殿深处。
嬴政独自立于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前。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手中,紧握着那枚真正的、内藏暗髓晶的剖半母钱。
忽然,掌心的钱币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下极其微弱的、却清晰无比的搏动感!仿佛一颗微缩的心脏,在遥远的彼端,轻轻跳了一下。
与此同时,镜中嬴政的倒影,胸口对应心脏的位置,似乎也随着那搏动,泛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画面切转)
南美雨林庄园,露台之上。
沈无咎仿佛心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望向东方无尽的夜空。他手中把玩着一块与嬴政手中母钱材质相呼应的、更大的暗髓晶石。晶石内部,正以相同的频率,散发着幽微的脉搏般的光芒。
他嘴角噙着那抹温润而致命的微笑,对着虚空,对着那遥不可及的对手,也对着仿佛正在窥视这一切的“读者”,轻声低语,声音穿透了重洋:
“你听见了吗?
你的镜子,
在替我
心跳。”
殿内,嬴政猛然握紧了拳,剖半钱冰冷的边缘硌入掌心。
镜中的他,眼神锐利如初,但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最深处,似乎也倒映出了远方那颗,与他掌心、与他镜中倒影一同搏动的……
异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