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称这为‘守护’?”
水寒的声音在溟鲲内部核心回荡,带着一丝混合了嘲弄与惊叹的颤音。他悬浮在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观察平台上,望着外部投影中呈现的景象——海州沿岸,那片由古老星纹和新生意志共同构筑的、顽强抵抗着归墟之眼抹杀力量的金色光网。光网在黑暗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
沈无咎(或者说,溟鲲的主导意志)那融合了多重音色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深海暗流:“文明的惯性,总是值得尊敬的。垂死之际,总能迸发出一些…有趣的火花。”他感受着那抵抗中蕴含的、与星纹残卷同源却又更加古老厚重的气息,“嬴政…他找到了一些玩具,并且试图用它们来加固这个即将崩塌的鸟笼。”
他意念微动,归墟之眼的黑暗漩涡旋转速度稍稍放缓,那吞噬一切的“注视”变得更加凝练、更具针对性,如同手术刀般,开始精准地剥离、消磨那些构成金色光网的能量节点。“但玩具,终究是玩具。在真正的‘无’面前,任何形式的‘有’,都只是等待被抹去的痕迹。”
水寒看着那在更加精准的打击下,开始逐渐黯淡、范围收缩的金色光网,眼中狂热更甚。“神主,我们是否要加速进程?联邦内部已乱,北疆蛮族溃败,南越地脉污染爆发,正是将他们一举…”
“不急。”沈无咎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让他们挣扎,让他们汇聚,让他们自以为抓住了希望。绝望的果实,总是在希望攀至顶峰时,坠落得最为甘美。”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启明城内那个正在强行融合星纹之力的身影,“我想看看,这位首席守护者,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启明城,联邦中枢,紧急状态指挥中心。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代表东海危机的黑色区域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海州沿岸的金色光网正在节节败退;代表北疆的赤红色警报虽因蛮族败退而稍有缓和,但冰原污染扩散的阴影依旧笼罩;而最新亮起的、位于南越地区的灰绿色光斑,则像一块迅速蔓延的霉斑,标志着又一场灾难的爆发——地脉能量被未知力量污染,植被异化枯萎,水源变质,民众出现诡异的昏厥和精神紊乱。
“海州沿岸十七处星纹节点已过载崩溃!净化屏障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时辰!”
“南越急报!龙编城周边地脉能量读数异常飙升,污染模式与冰原类似,但更具…生物侵蚀性!已有数千民众出现严重不良反应,恐慌蔓延!”
“北疆冰原污染带正向南移动,虽速度减缓,但威胁未除!”
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来。
嬴政站在沙盘前,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吸收四卷星纹残卷带来的负荷远超想象,肌肤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缕星纹能量的灼光。但他腰背依旧挺直,眼神锐利如初。轩辕剑静静悬浮在他身侧,散发着稳定的金色辉光,与沙盘上那些代表着抵抗的微弱金光遥相呼应。
“首席,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冯劫声音沙哑,带着铁血军人的焦灼,“东海防线濒临崩溃,南越又生变故,我们的力量太过分散!”
萧何面前堆满了光屏,上面是如同乱麻般的物资调度数据和灾民安置方案,他眉头紧锁:“撤离和安置工作已到极限!尤其是南越,地脉污染导致大片区域无法居住,流民数量激增,药品和净化物资严重短缺!各地仓储都在告急!”
张良手中的玉算筹悬浮在半空,投射出复杂的数据流,他眼神凝重:“沈无咎的目的很明确,多点开花,迫使我们将本就不足的力量分散消耗。他在试探,也在等待…等待我们露出更大的破绽,或者…等待那‘溟鲲’完成某种我们未知的变化。”
刘邦不知何时也溜达到了指挥中心门口,靠着门框,手里难得没拿酒壶,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被一层阴霾取代。他看着沙盘上那三块刺眼的危机区域,咂了咂嘴:“娘的,这沈无咎是真会挑时候…北边蛮子刚消停,南边又烂了摊子,东边还有个大家伙在啃海岸线…这是要把咱们生生耗死啊。”
就在这时,一道紧急通讯接入。
全息投影亮起,显示出项羽和韩信的身影。他们似乎正在高速移动的背景中,身后是北疆苍茫的雪原。
“首席!” 项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斩钉截铁的决然,“蛮族已退,北疆防线暂时稳住。我和韩将军即刻率精锐南下,驰援南越!绝不能让污染继续扩散!”
韩信补充道,语气冷静:“根据北疆经验,地脉污染需尽快遏制源头,并建立隔离带。我们需要格物院最专业的技术支持,以及…足够的净化资源。”
嬴政看着投影中两位刚刚经历血战、却毫不犹豫请缨再战的统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准。”
“项羽,韩信,南越就交给你们。务必稳住局势,查明污染源头。”
“萧何,集中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优先保障南越和东海撤离线!告诉各地仓储主管,非常时期,若有囤积居奇、延误物资者,以叛联邦罪论处!”
“张良,全力分析溟鲲行为模式,找出其核心弱点或能量间歇期!”
“冯劫,重新调整部署,收缩部分非关键区域防御,集中力量构筑东海第二道防线及内陆关键节点防御!”
“格物院,分出技术小组,携带最新研究成果,随项、韩二位将军南下!”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命令传出,整个联邦如同一个被逼到墙角的巨人,开始压榨出最后的力量,进行着悲壮而艰难的多线作战。
… …
而在联邦广袤的疆域内,尤其是东海沿岸和南越地区,普通的民众正在承受着最深重的苦难。
东海沿岸,失去家园的人们挤在临时搭建的、简陋不堪的避难营地里,望着远方那依旧不时传来低沉咆哮、天空被诡异黑暗吞噬的海岸线,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恐惧。孩子们在母亲的怀里低声哭泣,老人望着被海风卷起的、来自故乡方向的灰烬,无声垂泪。
南越,龙编城周边,被地脉污染的区域更是如同鬼蜮。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变得枯黄扭曲,流淌的溪水泛着不祥的幽绿光泽。生病的民众躺在临时征用的庙宇和仓库里,痛苦地呻吟,皮肤下隐约可见诡异的绿色脉络。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人们拖家带口,试图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却又不知该去向何方。
… …
刘邦溜达出了指挥中心,来到启明城一处较高的平台上,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通往南方的官道。那里,正有无数逃难而来的民众,如同汇入大河的溪流,带着尘土、泪水和对未知的恐惧,涌入这座已然不堪重负的首席之城。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嘀咕道:
“沈无咎啊沈无咎,你搞出这么大阵仗,是想当神仙,还是想当阎王?”
“不过…”
他看向城内那些虽然惶恐,却依旧在联邦工作人员组织下,努力维持秩序、分发物资的民众,又看了看远方那虽然缓慢、却坚定南下的联邦军队旗帜,
“…你想把这人心都给吞了,怕是要崩掉几颗牙。”
他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下平台,声音飘散在风里:
“得嘞,老子也去看看,能不能给老萧搭把手,别真让咱们这口锅…彻底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