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鼓声在太极殿外回荡时,文武百官列队而入的脚步已多了几分微妙的凝滞。往日里按品阶站定的队列,此刻竟隐隐透着几分 “阵营” 的痕迹 —— 支持魏王李泰的官员,如依附长孙无忌的礼部尚书、与柴家有旧的左卫率府将军等,不自觉地向殿中偏左的位置靠拢;而倾向吴王李恪的臣子,像曾随李恪出征的安州长史、赞赏其军功的兵部侍郎,则悄悄聚在右侧,彼此交换眼神时,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警惕。
今日议事的首个议题是 “漕运改革”,这本是寻常政务,却成了两派交锋的导火索。户部侍郎率先出列,捧着奏折躬身道:“陛下,漕运关乎京畿粮草供应,臣以为当沿用魏王监国时定下的‘分段督运制’—— 此制推行半载,已减损耗三成,足见魏王理政之能,若贸然更改,恐生乱象。” 话里明着谈漕运,实则暗捧李泰的政绩,话音刚落,左侧便有几位官员附和,纷纷称赞 “魏王监国期间政务清明,此制确实可行”。
右侧的兵部侍郎立刻上前反驳,语气沉稳却针锋相对:“陛下,‘分段督运制’虽有成效,却忽略了江淮水情复杂的实际 —— 去年冬汛时,南段漕船因调度迟缓滞留半月,若遇战事,粮草供应恐误大事。臣以为当按‘因地制宜’之法,让地方官结合实际调整,正如吴王东征时,不拘泥旧法、奇袭暗渠那般务实,方能应对变数。” 这番话既点出李泰之法的弊端,又暗赞李恪的灵活与军功,右侧官员当即纷纷点头,连几位素来中立的老臣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中争论的官员,脸上却无半分波澜。他看着礼部尚书起身 “弹劾” 兵部侍郎 “妄议旧制”,又看着安州长史站出来 “力证” 吴王治军时的 “务实作风”,听着双方从漕运争论到边军粮草调配,再到地方赋税改革,每一个议题都绕不开对两位皇子的隐晦褒贬,却无一人敢直接提及 “立储” 二字 ——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已在朝堂的每一处缝隙里蔓延。
长孙无忌站在百官前列,始终未发一言。当户部侍郎提及 “魏王与柴家联姻,可稳军方之心,漕运改革需借军方护运” 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可当兵部侍郎说起 “吴王阵斩泉盖苏文,军中威望无人能及,边军更愿听其调度” 时,他又悄悄攥紧了笏板,指尖泛白。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深知立储之事关乎国本,也关乎长孙氏的未来,他虽偏向李泰,却不敢贸然表态,只能在暗中观察风向,等待最佳时机。
房玄龄则显得更为谨慎。他看着双方官员互相攻讦,偶尔在李世民询问时,才缓缓开口:“陛下,漕运改革当兼顾效率与实际,可先在江淮试点‘因地制宜’之法,再对比‘分段督运制’的成效,择优推行。” 这番话看似中立,却巧妙地避开了对两位皇子的评价,既不得罪任何一方,又符合 “务实” 的治国之道 —— 正如他对两位皇子的态度,虽欣赏李恪的英武,却也认可李泰的理政之才,更担心立储之争引发朝堂动荡,只能以 “稳” 为先。
争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内侍官提醒 “辰时已过”,李世民才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漕运之事,按房玄龄所奏,先试点再定。其余政务,各部门按既定章程办理。退朝。” 说罢,不等官员们再行争论,便起身离开了龙椅。
百官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复杂。支持李泰的官员暗自嘀咕 “陛下未否魏王之法,已是默许”,倾向李恪的臣子则认为 “陛下采纳‘务实试点’,实则偏向吴王”,连长孙无忌与房玄龄都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 “猜测” 二字。
太极殿的门缓缓关上,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却照不进这场立储之争的暗流。李世民站在殿后的露台上,望着远处的宫墙,心中清楚 —— 他的沉默,不是犹豫,而是在观察,观察两位皇子背后的势力,观察朝堂的人心,更在思考,究竟谁能接过大唐的江山,守住他亲手缔造的盛世。而这场朝堂上的较量,不过是立储大戏的开端,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