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戌时。
凌玄河畔,水雾氤氲。
许青言提前寻了一条可供六人乘坐的灵木小舟,船身雕刻着细密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她轻点船头,小舟便无声地滑入水中,涟漪荡开,映着漫天星子,碎成点点银芒。
“凌玄河环绕整个紫微宫,”许青言立于船尾,素手轻拂,一道灵力注入舵中,“是宫中灵气最盛的几条水系之一。”
云翩翩倚在船边,指尖划过微凉的河水。河底清澈见底,莹莹灵光如星子般在水中流转,两侧古木参天,枝叶垂落水面,不时有灵鸟掠过,惊起一圈涟漪。偶见弟子盘坐树下修炼,周身灵气缭绕,与这山水融为一体,一派清幽祥和。
小舟缓缓穿过一处低矮的山洞,洞顶垂落的藤蔓轻扫过船身。黑暗不过一瞬,再出洞时,眼前豁然开朗——
几座灵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山间云雾缭绕,灵气如纱,在月华下泛着朦胧的光晕。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座山峰,整座山体都笼罩在淡淡的青碧色灵雾中,远远便能闻到清冽的药香。
“那是灵药峰,”许青言指着那座青碧色的山峰,“明日师妹们应该就要去那里修习炼丹之术了。”
药香随风飘来,沁人心脾。云翩翩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灵海清明,连体内灵力运转都顺畅了几分。
小舟继续顺流而下,最终来到凌玄河的尽头——一处悬崖瀑布之上。河水在此倾泻而下,坠入下方紫微城的护城河中,水声轰鸣如雷,溅起的水雾在月光下氤氲了视线。
几人下了船,岸边有一座精巧的凉亭,但许青言却领着他们径直走到瀑布边缘。这里有几块平坦的巨石,正好可以俯瞰整座紫微城。
夜幕下的紫微城灯火通明,万家灯火如星辰落地,与天上银河交相辉映。远处传来隐约的市井喧闹,却又被瀑布的水声冲淡,只剩下一种宁静的烟火气。
“真美...”云翩翩轻叹。
许青言从玉牌中取出一只白玉酒壶和四个琉璃杯。壶身一倾,琥珀色的酒液落入杯中,顿时香气四溢,连瀑布的水汽都掩不住那醉人的醇香。
“这是我从师尊那里好不容易讨来的,”她笑着给每人斟了一杯,“用三千年仙桃酿的‘醉春风’,寻常弟子可没这个口福。”
云翩翩盯着杯中荡漾的酒液,突然想起上次醉酒后的窘态,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许青言见状轻笑:“放心,这酒性温,不烈。再说了...”她眨眨眼,“要是你真醉了,师姐背也要把你背回去。”
“倒也不是担心这个...”云翩翩接过酒杯,却敏锐地注意到许青言今日不同往日的活跃,眉眼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郁色,“师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许青言举杯的动作微微一顿。月光下,她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银边,却掩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瀑布的水声忽然变得很大,大到几乎盖过了接下来的回答。
许青言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冰凉的琉璃盏映着月光,照出她眼底未来得及藏好的波澜。
“原来...我的情绪藏得这么不好吗?”她轻叹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化不开胸中郁结。
“昨日宗门接到急讯,”许青言望着远处紫微城的灯火,声音低沉,“驻守魔界战场的弟子遭遇埋伏,伤亡惨重。付师兄昨日已带领弟子前去支援,明日一早...我也要动身了。”
云翩翩心头一颤。父亲当年为守护东玄国,也是在魔界战场上受了重伤。那些染血的记忆忽然变得鲜明,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守护苍生,是每个紫微宫弟子的责任。”许青言突然站起身,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但与其让别人涉险...”
许青言猛地一拍胸膛,举杯将酒全部饮下,“我许青言宁愿是自己!”
她的声音在瀑布轰鸣中格外清亮:“我许青言,绝不做那畏畏缩缩之人!”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修炼了!”远处山林间传来一声怒喝。
几人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拉起彼此就往回跑。许青言匆忙间还不忘抓起酒壶,却在转身时被紫溪芸拽了个趔趄,白玉酒壶“啪”地落在岩石上,琥珀色的酒液渗进石缝,香气久久不散。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云翩翩就醒了。
窗外晨雾未散,灵药峰的方向已有霞光隐现。
她换上崭新的外门弟子服饰——月白色长袍配靛青腰带,袖口和腰带都绣着小小的紫微星纹,萦绕着白色光纹。
紫溪芸几人也都收拾妥当,四人对着铜镜互相整理衣冠。
“今日辰时要去灵药峰上第一堂课,可不能迟到。”紫溪芸紧张地反复检查着腰间的玉牌,生怕哪里出现差错。
传送阵前早已排起长龙。今日是全宗重新授业的日子,各峰弟子往来穿梭,人声鼎沸。好在他们来得早,时间还很充裕。
“听说第二批支援弟子今早已经出发了。”前面两个弟子低声交谈,“你说下次会不会轮到我们?”
“怕什么!”另一个弟子拍了拍腰间佩剑,“若宗门需要,我第一个报名!”
云翩翩心头一紧。许师姐...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许师姐,付师兄...这些人都是她来到宗门后,真心实意待她的人。
云翩翩默默握紧腰间的玉牌,心中祈愿: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传送阵光芒闪过,再睁眼时已置身灵药峰山门前。
青石铺就的台阶蜿蜒向上,两侧药田连绵不绝。同批入门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人兴奋地东张西望,有人紧张地反复背诵《灵草大全》。
云翩翩四人随着人流拾级而上,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郁的灵药香气。
刚踏入授课大门,云翩翩就察觉到不对劲——
偌大的殿堂内,数百个青铜丹炉呈阶梯状排列,一层高过一层,宛如倒悬的塔楼。最底层的丹炉足有磨盘大小,最高处的却只有茶盏般迷你。每个丹炉前都摆着蒲团,此刻已坐了不少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