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又死了吗？”
云翩翩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仿佛一片落叶漂浮在漆黑的深潭。与之前不同，此刻的她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手脚完好，疼痛全无，甚至能在这片混沌中站立。
抬头望去，头顶似有繁星闪烁，微弱的光芒如萤火般浮动，映照出一片朦胧的幽暗。没有天，没有地，唯有脚下似水非水的“地面”，每走一步都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这是哪儿……地狱？天堂？还是……”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前方——
一道单薄的黄色身影静默地蹲坐在不远处，背对着她，长发如瀑垂落，襦裙的衣摆铺展在地，宛如一朵枯萎的花。
云翩翩的脚步骤然僵住。
恐怖片的桥段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回头一笑七窍流血的女鬼？
搭肩后猛然扭转的骷髅头？
苍白的手从背后缓缓伸来…
“咕咚。”她咽了下口水，掌心渗出冷汗。
“等她过来？不行……跑？可是自己根本动不了！”
云翩翩此刻就恨自己想象力太好，恐怖片看得太多了。
就在她挣扎时——
唰！
黄衣女子竟已无声无息地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容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鬼啊！”
“我没眨眼啊！！”云翩翩汗毛倒竖，心脏几乎停跳。
更恐怖的是——
这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眼前的少女身着鹅黄襦裙，墨发用了几根黄色的丝带松松束起，分明是个古装打扮的闺秀。可那张与云翩翩相同的脸上，双眼却空洞无光，宛如被抽走灵魂的傀儡。
“你好，我叫云翩翩。”少女开口，声音飘渺如风。
“同名同姓？！等等——”
不等她反应，黄衣少女突然激动起来：
“对不起翩翩……私自把你带来这个世界。”她枯瘦的手指抓住云翩翩的衣袖，“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泪水从她空洞的眼中滚落，却诡异地化作荧光消散：
“我是东玄国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祖父瘫痪在床，弟弟双目失明，父亲下落不明。那些豺狼般的亲人霸占家产，把我骗到赤月山脉杀害……”
她的声音逐渐扭曲，最后化作凄厉的尖啸：
“他们都该死——！！”
暴走的怨气掀起狂风，整个空间开始震颤。云翩翩惊骇地看到——
少女的七窍竟渗出黑血，黄衣瞬间染成猩红！
云翩翩盯着眼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因怨毒而扭曲的脸，胸口剧烈起伏。她不知道此刻涌上心头的是荒谬、愤怒，还是可悲的怜悯。
“所以——”她冷笑一声，声音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回荡，“你就这样把我拽来给你当替死鬼？让我替你报仇？替你收拾烂摊子？！”
她越说越激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开什么玩笑？我诶？一个打工人，让我去宅斗？疯了吧你！”
“更何况！我莫名其妙被扔到这个鬼地方，被老虎追杀，差点连命都丢了！老虎！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你知道被一只老虎按在爪下是什么感觉吗？！我爬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血……如果不是有人刚好路过，我现在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现在你跟我说，我还要替你报仇？替你杀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娘不干了！”
“云翩翩”被她吼得怔住，随即眼泪簌簌落下，可那泪水却像虚幻的荧光，还未落地便消散无踪。
“帮我报仇，翩翩……”她低声哀求，声音飘渺如风，“你就是我，我既是你……我们本就是一体……”
“少来这套！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凭什么替你卖命？！”
“云翩翩”却忽然凑近，那张苍白的脸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声音陡然变得蛊惑——
“在这里，你可以拥有以前从未拥有过的一切……”
“权势、财富……甚至是——长生。”
云翩翩瞳孔一缩。
她的拳头慢慢攥紧，指节泛白，不知何时，她竟发现自己能动了。
两步上前，她一把揪住“云翩翩”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做梦！”
可话刚出口，她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
“云翩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翩翩，你在原来的世界过得并不好，不是吗？”
“病榻上的亲人、还不完的债务、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你真的甘心吗？”
云翩翩呼吸一滞。
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爷爷枯瘦的手、弟弟苍白的笑脸、医院冰冷的账单、老板刻薄的嘴脸……
她咬紧牙关，喉咙发紧。
“在这里，你可以重新开始。”
“云翩翩”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只要你替我报仇……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云翩翩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近乎魔怔的“自己”，只觉得荒谬至极。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她不得不承认——
她心动了。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过那种996的日子？
云翩翩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二十七年的短暂人生，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邻省，每天在出租屋和公司之间两点一线，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连扑腾的力气都被生活一点点磨光。
可如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缓缓下沉，像是从深海浮出水面。
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云翩翩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如铅，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抬起。
“唔……”
她试图出声，可喉咙干得像是被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水……给我……水……”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能听见她的求救。
“吱呀——”
远处传来木门开启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
云翩翩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托起她的后背，将她缓缓扶起，靠在床沿上。紧接着，一只冰凉的瓷杯抵上她的唇边。
“嘶……”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当第一滴水滑入喉咙时——
甘甜。
那清凉的液体如同久旱后的甘霖，滋润着她灼烧般的喉咙，身上的疼痛似乎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姑娘醒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山涧清泉，轻灵地传入耳中。
云翩翩心中涌起一阵感激，哑着嗓子道：“你好……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她从小就被教育要知恩图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
她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
眼前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永夜的黑纱。
“……”
云翩翩沉默了。
这一趟穿越，先是差点被老虎咬死，难不成现在又瞎了？
“别让我再逮到那个‘云翩翩’……”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否则我非得把她揍得连她祖宗都不认识！”
少女将茶杯轻轻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敬地站在一旁。
“奴婢流云。小姐言重了，奴婢这就去禀报主人。”
云翩翩伸手在黑夜中胡乱寻找，下意识伸手拉住流云的衣袖，另一只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等等...我记得我好像在一片树林里，被一只老虎追杀，后来被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救了...”
“老虎？”流云微微歪头，露出思索的神色，“小姐说的是三阶赤霄虎吧？”
“三阶？赤霄虎？”云翩翩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形容动物的吗？算了，入乡随俗，在人家的地盘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她突然想起梦中那个“自己”说的报仇之事，顿时头痛欲裂。宅斗？她只是个苦逼的996打工人，连办公室政治都搞不定，怎么去搞宅斗？不过想到对方承诺的荣华富贵...好吧，心理总算平衡了一点。
流云端来一盆清水，从精致的玉瓷瓶中倒出几滴晶莹液体。盆中清水顿时泛起微光，但这一切对看不见的云翩翩来说毫无意义。
感受到湿润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眼角，云翩翩不禁感叹这侍女的手法真是专业。
“姑娘，请试着睁开眼睛。”
初时尝试睁眼，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袭来。视线模糊不清，在流云的帮助下，眼前的重影渐渐聚焦。经过几分钟的挣扎，终于——
眼前的景象让云翩翩瞬间僵住：
雕花的红木床榻上，精致的缠枝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素白的帷帐随风轻摆，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古朴的紫檀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分明就是她在省内古镇旅游时见过的床！但比那些仿古建筑更加精美绝伦，处处透着真实的历史厚重感。
云翩翩猛地一拍大腿，内心疯狂呐喊：
“完了完了！我真的穿越了！而且还是魂穿！那个疯女人没骗我！”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果然是一袭做工精良的古装。
如果说刚才还怀疑是幻觉，那么此刻，眼前的一切就是铁一般的真实。
云翩翩微微偏头，仔细打量着身旁的少女——流云约莫十七八岁，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仅簪着两朵素雅的绢花。一袭淡青色的衣裙，款式虽简洁，但衣襟袖口处精细的暗纹却透露出不凡的品位。
这装扮，活脱脱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与现代汉服相似，却又处处透着浑然天成的古韵。云翩翩不禁在心里感叹：这要是放在前世，绝对是汉服圈里让人疯狂追捧的顶级复原款。
“流云，请问这是哪里？”云翩翩轻声问道。见少女一直站着，她下意识拍了拍床沿，“要不你坐下说？”
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却让流云明显一怔。
侍女放下手中的玉瓶，却没有依言坐下，只是稍稍靠近了些。此刻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作为从小就在暗卫营修炼之人，她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主子赐座？这在等级森严的上京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让她震惊的是眼前这位“云小姐”的异常。
流云自幼家贫，因天赋出众才被秦影选中。来此之前，她就听闻过云国公府大小姐的“盛名”——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那个痴缠二皇子的废物？
传闻中的云翩翩：
见到二皇子就死缠烂打
修炼天赋几乎为0
举止粗俗不堪
可眼前这位......流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言谈举止从容有度
眼神清明不见痴态
待人接物温和有礼
这哪是什么废物？分明是位教养极佳的贵女！
这话要让一旁懵逼的云翩翩知道，不得在心里美成什么样。
更让她在意的是——主子对此人似乎格外关注。要知道，主子向来对女子不假辞色......
“姑娘，这里是紫微城。”
“紫微城？”云翩翩闭目沉思，试图从记忆里搜寻线索。她没注意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流云眼中闪过更深的疑惑。
此刻的云翩翩内心oS：紫微城？紫禁城我倒是知道...这该不会是异世版的皇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