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是手术刀切开最后一层筋膜,暴露出跳动心脏前的刹那;是考古学家刷去万年尘埃,显露出铭文第一笔的震颤。
林清瑶的归墟之口尚未闭合,那一片由无数微缩棱镜构成的、蕴含着磅礴“可能性”本源的碎片仍在喉间灼烧,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爆炸性的新知。那观察者被撕咬处的破损边缘,无数细小的棱镜光点哀鸣着逸散,如同宇宙流血,其内部倒映的万千景象也随之扭曲、黯淡。
【严重损伤!单元强制脱落!】
【信息结构完整性破裂!】
【污染扩散!悖论特性无法清除!】
【警告!观测者G-7274存在性流失!】
【启动紧急协议:断尾求生!剥离受损单元!重构信息防火墙!】
观察者那一直平静无波的意念终于出现了清晰的、堪称惊慌的波动!它再也无法维持那超然的姿态,整个由棱镜光点构成的身体剧烈闪烁,试图强行剥离被林清瑶污染、啃噬的区域,并构筑起全新的防御!
但林清瑶怎会给它喘息之机?
“现在知道疼了?!”她狞笑着,忍受着吞噬新知识带来的认知过载,归墟之瞳与洞虚之视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协同运作,如同最贪婪的病毒,沿着那破损的缺口,疯狂地逆向侵蚀、解析、复制观察者的内部结构!
“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呢?!”
“不是喜欢观察吗?!”
“不是喜欢记录吗?!”
“让老娘也看看!你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腌臜货!”
她不再满足于撕咬体表的“零件”,而是要顺着伤口,直接侵入其核心!翻阅它的数据库!掠夺它那看似无所不知的“观测”权能!
那观察者疯狂后退,周身棱镜光芒大盛,试图用信息流冲击逼退林清瑶,同时强行闭合伤口。
然而,它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它试图用“信息”和“法则”来对抗一个刚刚成功用“悖论”和“认知污染”伤害到它的存在!
林清瑶根本不理会那些信息洪流,任由它们冲击着自身正在剧烈进化的认知体系,甚至将其当作新的“养料”!她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点——突破!侵入!吞噬!
“噬观者归源……!”“深……度……!”“穿……透……!”“给……我……!”“……开……!”
她发出一声撕裂无数可能性的尖啸,凝聚了所有掠夺来的外域法则之力、悖论特性以及自身那蛮横的意志,化作一根无形无质、却又能钻透一切认知壁垒的终极钻头,狠狠地……凿入了观察者试图闭合的伤口深处!
咔嚓嚓嚓——!!!
更加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观察者内部传来!它那由无数微缩棱镜构成的、看似完美无瑕的身体内部,被林清瑶硬生生地钻开了一个通往其核心的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并非预想中的能量核心或生物器官。
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与复杂的……光之海洋!
这片海洋,由无穷无尽、流淌不息的发光符号与信息洪流构成!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个宇宙的一条基本法则,每一道洪流都记载着一个文明从诞生到湮灭的全部历史!这里就像是一个……收纳了所有被观测宇宙底层数据与源代码的……终极图书馆!万界档案库!
而在这片光之海洋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不断生灭变幻的水晶棱镜,它仿佛是整个图书馆的中央处理器,无情地收集、整理、分析着来自下方光之海洋的所有数据,并将其投射到观察者体外,形成那些微缩棱镜景象!
林清瑶的意识,通过那强行钻开的通道,瞬间“看”到了这片光之海洋,感受到了那浩瀚无边的信息伟力!
她也“看”到了,在那中央处理器的核心深处,镶嵌着一本……巨大无比、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不断自动书写着什么的……书籍!
那书籍的每一页,都对应着一个被观测的宇宙,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该宇宙的基础设定、重要事件、关键节点,甚至包括……对某些“异常变量”的备注与处理建议!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其中一页——那上面描绘的,正是她诞生的那个宇宙海,以及她一路走来的主要经历!旁边还有清晰的标注:
【变量Lqm-001:原生宇宙海-第七扇区衍生体。】
【特性:高活性混沌变量,具备异常吞噬进化特质。】
【风险等级:持续升高。】
【处理记录:多次清理协议失效……突破原生棱镜……】
【最新状态:侵入观测单元G-7274……威胁等级:极高!申请……】
后面的字迹变得模糊混乱,显然是因为她的侵入导致了数据紊乱。
一股冰冷彻骨、却又无比炙热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林清瑶的全身!
书?!
一本书?!
她和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吞噬与进化,甚至包括那些被毁灭的敌人,那些看似宏伟的“管理员”和“协议”……竟然都只是……这本书上的几行字?!一段被记录的故事?!
而她,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的异常变量?!
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当成提线木偶般的极致屈辱与暴怒,混合着发现终极真相的疯狂兴奋,让她发出了震动整个光之海洋的咆哮!
“一……本……!”“……破……书……!”“……也……配……!”“……书……写……!”“……老……娘……的……命……!”“……安……排……!”“……老……娘……的……路……?!”
“给……我……!”“……撕……了……它……!”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疯狂,都汇聚成一道毁灭性的洪流,沿着那通道,狠狠地撞向了那本巨大的光之书!撞向了那颗中央处理器!
她要毁了这该死的“剧本”!毁了这操弄一切的“记录”!
【终极警报!核心数据库遭受直接攻击!】
【守护协议激活!‘万象之章’防御启动!】
【强行断开外部连接!清除所有入侵通道!】
【执行最终手段:信息奇点塌缩!湮灭所有异常数据!】
观察者发出了绝望而尖锐的意念,那本光之书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无数由纯粹信息构成的防御壁垒瞬间生成,整个光之海洋开始剧烈沸腾、倒卷,试图将林清瑶这股“异常数据”彻底包裹、湮灭!
“湮……灭……?”“……凭……你……?!”
林清瑶狂笑着,不闪不避,甚至主动将更多的意志投入那毁灭洪流之中!
“老……娘……!”“……就……是……!”“……最……大……的……!”“……异……常……!”“……本……身……!”“……看……看……!”“……是……你……的……!”“……破……书……!”“……先……塌……!”“……还……是……!”“……老……娘……!”“……先……!”“……啃……穿……!”“……你……这……!”“……故……事……的……!”“……脊……梁……!”
毁灭洪流与信息奇点的湮灭之力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仿佛无数个宇宙的悲鸣同时响起的、震撼灵魂的无声巨响!
光芒!极致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林清瑶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正在被最根本的信息层面的力量撕碎、分解、归于虚无!
但那本光之书也不好过!在蕴含着悖论特性的毁灭洪流冲击下,它那看似无敌的防御壁垒被层层撕裂,书页被疯狂撕碎、烧毁,上面记载的无数宇宙信息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彼此冲突!那颗中央处理器水晶棱镜上也布满了裂纹!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无比惨烈的对耗!
看谁的根基更厚!看谁的意志更狠!
“啃……啊……!”“……给……我……!”“……啃……!”
林清瑶状若疯魔,完全不顾自身存在的急剧消散,疯狂地压榨着每一分力量,甚至开始燃烧那刚刚吞噬的、尚未完全消化的观察者碎片!
那光之书剧烈颤抖,书页疯狂翻动,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人在愤怒地撕扯它!
终于——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仿佛整个叙事根基断裂的脆响!
那本巨大的光之书,竟被林清瑶这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击,硬生生地……从中撕成了两半!
无数燃烧着的光之书页如同雪片般四处飞散,上面记载的宇宙信息变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
那颗中央处理器水晶棱镜也随之轰然爆炸,化为无数碎片!
【不——!!!】【万象之章……破损……】【叙事锚点丢失……】【观测序列……崩溃……】【……错误……错误……错误……】
观察者的意念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整个身体如同断电的投影,剧烈闪烁了几下,彻底崩溃、消散,化为了最基础的信息尘埃,融入了那片混乱的光之海洋。
林清瑶的意志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几乎彻底涣散,只剩下那一点不灭的真性,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艰难地维持着。
她赢了。
却也几乎付出了一切。
她悬浮在那片因核心崩溃而陷入彻底混乱的光之海洋中,周围是无数燃烧飘散的光之书页碎片,如同下起了一场覆盖万界的流星雨。
疲惫。难以形容的疲惫。
但她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那本被撕成两半、却并未完全湮灭、依旧漂浮在空中的光之书的……残骸。
以及,那残骸之后,因万象之章破损而短暂暴露出来的……更深层的景象——
那不再是数据,不再是信息。
那是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概念描述的……“空白”。
而在那“空白”的深处,仿佛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以及……更多……冰冷而漠然的……“注视”?
林清瑶那即将熄灭的意识,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光芒。
书……之后……
还有……?
读者……?
作者……?
呵……
她艰难地、挣扎着,向着那本光之书的残骸,向着那片暴露出来的“空白”,伸出了几乎透明的手。
“故……事……?”“……还……没……。”“……完……呢……。”
“啃……了……。”“……记……录……者……。”“……下……一……个……。”
“……就……该……。”“……是……。”“……写……书……的……。”“……了……吧……?”
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而灼热的书页残骸。
新的饥饿,
于彻底的虚无中,
再次悄然滋生。
这一次,
她的目光,
已穿透了万界,
投向了那执笔的……
……无形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