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质疑能力引发风波
与陆清怡在“听竹”茶馆的连接，像一颗投入封瑶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便在几天后，感受到了另一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更为汹涌的暗流。这暗流不仅关乎她自身的秘密，更隐隐牵动了她前世未曾触及的、关于沈哲这个人的谜团。
这天傍晚，封瑶刚从图书馆出来，怀里抱着几本刚借到的关于前沿算法和复杂系统理论的书籍。夕阳的余晖穿过梧桐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她正准备去实验室和徐卓远汇合，讨论模型新的迭代方案，却在教学楼旁的林荫道转角处，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去路。
是沈哲。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形依旧挺拔，却带着一种与校园格格不入的落寞与疲惫气息，仿佛连日未曾好好休息。他的头发似乎比上次见时长了些，凌乱地耷拉着，遮掩不住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那眼神此刻正牢牢锁定在封瑶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与探究交织的光芒，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与挣扎。
“封瑶。”他开口，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依旧有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封瑶停下脚步，心中微诧，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来了”的预感。她与沈哲的交集仅限于上次实验室开放日那短暂且不算愉快的对峙，之后便再无联系。他此刻的出现，带着一种明显是刻意等待、甚至可能跟踪了她一段路的姿态，让她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同时也调动起全部的心神应对。
“沈哲同学？有事吗？”封瑶语气平和，抱着书的手臂微微收紧，恰到好处地流露出适当的疏离与疑惑。
沈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上前一步，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透过她平静的外表，看穿内里的灵魂，找到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违和感的源头。“我查过你。”他语出惊人，没有任何迂回，直接亮出了底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从你入学至今，所有公开的成绩单、参与过的项目报告，甚至……动用了一些关系，调阅了你高中时期部分学科的竞赛记录和期末评语。”
封瑶眉心微蹙，但并未显露出惊慌。她并不意外沈哲会去调查，以他表现出的偏执和攻击性，以及他对徐卓远那种莫名的竞争意识，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亮，仿佛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奇怪，”沈哲的眼中，困惑与怀疑交织，甚至暂时压过了他惯有的敌意，“你的成绩一直很好，稳定在年级前列，但也仅限于‘优秀’的范畴。尤其是在需要高度创新性和发散思维的项目中，你的表现虽然扎实，却缺乏……灵光一现的惊艳。这与你现在在‘星图’项目里表现出来的、那种……近乎颠覆性的思维架构和对复杂问题的精准掌控力，完全不符。”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精准的词汇，最终声音低沉地吐出，“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或者，更像是在某个节点之后，换了一个内核。”
他的话，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极其精准地刺中了封瑶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是连徐卓远都未曾完全窥破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负重与宝藏。此刻被沈哲以这样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点破，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但她强大的意志力瞬间接管了情绪，内心的惊涛骇浪被她完美地禁锢在平静的眼眸之下。
她甚至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丝带着怜悯和淡淡嘲讽的笑意，这笑意刺痛了沈哲敏感的神经：“所以呢？沈哲同学耗费如此精力调查我，是想表达什么？认为我窃取了别人的成果？还是觉得我背后有高人指点，或者……”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迎向他，“你觉得我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她的反应显然出乎沈哲的意料。他预想中的慌乱、辩解或者被揭穿后的愤怒都没有出现，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隐隐透出的、让他感到不适甚至有些挫败的强大气场。这种气场，他只在极少数久经沙场的顶尖学者或企业家身上感受到过。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沈哲的语气不自觉地强硬起来，试图用音量掩盖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这违背了认知发展的基本规律！除非……她之前一直在伪装，或者……”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更荒诞的猜测，但那未竟之语已然悬在空中——或者，眼前的人，真的不再是原来那个封瑶？
这是他基于逻辑和观察所能推导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一个心机深沉的、隐藏极深的伪装者。
“人都是会成长的，沈哲。”封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敲打在沈哲的心上，“或许只是你习惯了用固定的、僵化的眼光看人，无法接受他人超越你认知框架的蜕变。又或许……”她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带着一丝了然和洞彻，“你无法接受的，并非是‘变化’本身，而是那个曾经被你下意识归为‘平庸’、甚至可能在内心里轻视过的人，如今站在了你需要仰望、甚至可能威胁到你的高度？这动摇了你赖以生存的优越感和评判体系，对吗？”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沈哲的某个痛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嘴唇紧抿，下颌线绷紧如石。他确实傲慢，也确实习惯于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和评判一切，将世界简化成他所能理解的模型。封瑶的异军突起，无疑是对他固有认知体系的一次猛烈冲击，甚至让他对自身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这种失控感，比单纯的竞争失利更让他难以忍受。
“牙尖嘴利。”沈哲冷哼一声，试图用攻击性找回主动权，掩盖内心的震动，“诡辩改变不了事实。我会盯着你的，一直盯着。你的那些‘灵感’，你那些超前的思路，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我不信毫无痕迹。”
“请便。”封瑶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宽容，仿佛在看一个固执己见、无理取闹的孩子，“我的时间和精力很宝贵，要专注于更有价值的人和事，比如我的研究，比如……”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信任我的伙伴。如果沈同学没有其他实质性的‘指教’，我先失陪了，卓远还在实验室等我。”
她故意提及徐卓远的名字，看到沈哲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霾，心中更确定了他此番发难，很大程度上源于对徐卓远的复杂心结。说完，她不再看沈哲那变幻不定的脸色，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步履从容，裙摆划开空气，没有一丝迟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挺直而坚定，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分毫。
走出很远，直到拐过另一个弯，确认沈哲的目光无法再触及，封瑶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浊气。沈哲的敏锐和执着超出了她的预期，这像是一个强烈的警示。他并非简单的挑衅，而是基于观察和逻辑的怀疑，这种怀疑更具威胁。但她并不害怕，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斗志。重生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于预知，更在于心态的淬炼和意志的坚定。她走过的荆棘之路，承受过的痛苦与孤独，早已将她的内心锻造得无比强大。沈哲的质疑，不过是前行路上的一点杂音，提醒她需要更加谨慎，也需要更快地变得更强。
她加快脚步，走向实验室。此刻，她格外想见到徐卓远。那个能一眼看穿她坚强外表下的柔软，能理解她偶尔超前的“灵感”，并能给予她最坚实拥抱和绝对信任的人。
实验室里，灯光明亮。徐卓远正对着电脑屏幕调试代码，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专注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轮廓分明，清隽沉静。听到开门声，他几乎是立刻抬起头，仿佛一直在留意门口的动静。看到封瑶的瞬间，他眼神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如同冰雪初融。
“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转身面向她，敏锐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立刻捕捉到她眉宇间一丝未散的清冷和不易察觉的疲惫，“怎么了？脸色不太对，遇到什么事了？”他起身，很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书，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安抚的暖意。
封瑶走到他身边，没有隐瞒，将遇到沈哲以及他的质疑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关于“换了一个人”的具体措辞，重点强调了沈哲对她能力突飞猛进的怀疑和那种不依不饶的“调查”。
徐卓远听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一股护短的寒意，原本温和的气质变得有些锐利。“他不该来打扰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他的偏激和狭隘，是他自身格局的问题，不是你需要承受的负担。调查背景？质疑能力？真是可笑。”他的语气里带着对沈哲行为的不屑，以及对封瑶毫无保留的信任。
封瑶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因她而起的怒意，心中那点因沈哲而起的波澜彻底平复了，被一种温暖的踏实感取代。她笑了笑，主动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热和稳定的力量：“我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人似乎总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见不得曾经不如自己的人变好。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未免太狭隘了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卓远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力道坚定而温暖，“但你不需要为此收敛锋芒，更无需向他证明什么。你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证明自己，时间会说明一切。而且，你并非孤木，你有我……和文川，还有实验室里所有认可你、支持你的大家，我们都站在你身边。”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封瑶，你的优秀，你的光芒，毋庸置疑。任何基于狭隘的质疑，最终都只会反衬出质疑者的可笑与可悲。”
他的信任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也如同温暖的港湾，让她可以安心停靠。封瑶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内心一片安宁。实验室里熟悉的机器低鸣和代码气味，此刻都成了让她安心的背景。
“我知道。”她轻声说，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汲取着那份令人心安的力量，“我只是……更想快点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坦然面对任何窥探与质疑，强到足以保护所有她想保护的人与事，强到足以承载起重生所带来的所有可能性与责任，直至无人再能撼动。
徐卓远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用一个无声却充满力量的拥抱给予她最坚定的支持。他感受到了她平静话语下隐藏的、那股蓬勃向上、不可阻挡的力量，这让他心折，也让他更加确定，自己选择的是一颗怎样璀璨而坚韧的星辰，值得他倾力守护，并肩前行。
窗外，华灯初上，校园笼罩在一片温柔的暮色里。实验室的灯光明亮而稳定，映照着两个相互依偎的年轻身影，也映照着屏幕上流淌的、代表未来与希望的代码。他们共同奔赴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就在这静谧而坚定的氛围中，缓缓铺陈开来。
沈哲带来的小小插曲，如同投入湖面的另一颗石子，涟漪扩散，与陆清怡带来的涟漪相互碰撞，却最终被更广阔、更深厚的水域包容、消弭。而封瑶知道，她的心湖，正因为这些不断的连接、挑战、守护与自身的成长，而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波澜壮阔，积蓄着足以改变命运轨迹的磅礴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