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金属的锈蚀味和血的腥甜。
蝎子半跪在地上，用突击步枪的枪托支撑着身体，胸口剧烈起伏。他身旁的掩体上，溅满了粘稠的绿色液体，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左翼！左翼出现缺口！锤子，顶上去！”蝎子对着喉麦嘶吼。
“顶不住了头儿！这些鬼东西……它们会配合！它们在交叉掩护！”锤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屏幕前，陈静看着这幅景象，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怎么样，袁朗队长？这就是我的军队，一支懂得战术，懂得配合的军队。你手下那些所谓的精锐，在它们面前，就像一群没头苍蝇。你看，那个叫锤子的士兵，他要完了。”
袁朗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他的表情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屏幕上，三头怪物成品字形，从三个方向同时扑向了锤子所在的掩体。它们的动作不再是之前的狂乱，而是充满了致命的效率。
“锤子！”蝎子目眦欲裂。
枪声，惨叫声，以及骨骼被碾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通讯频道里，锤子的信号，消失了。
“又一个。”陈静轻声说，像是在欣赏一出完美的戏剧。“你的声波武器确实给了我一点小麻烦，但它也暴露了你们的位置。现在，它成了『暴君』最好的定位器。你的士兵每使用一次，就是在为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袁朗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指挥车。
“你觉得，你赢了？”
“难道不是吗？”陈静反问，“你的小队被分割包围，伤亡惨重，通讯被压制。他们唯一的希望，那个声波武器，现在成了催命符。而我的『暴君』，甚至还没有亲自下场。袁朗，承认吧，你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袁朗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指，指向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你看那里。”
陈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蝎子小队正在收缩防线，但他们退守的方向，是一条狭窄的死路。
“哦？这是……放弃抵抗，准备接受失败了？退守死路，真是个愚蠢的选择。这会让我的部队更容易将他们一网打尽。”陈静的笑容更盛了。
“是吗？”袁朗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要选择一条死路？”
“为什么？因为他们慌了，乱了，失去了判断力。”
“不。”袁朗缓缓地说，“因为那条路，是他们唯一能够百分之百确定，背后不会出现敌人的地方。在一个被包围的战场上，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的后方，哪怕只有几平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静的笑容微微一滞。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火力，都集中在正面。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次反击，都将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袁朗的声音不高，却让陈静的心头莫名一跳。
“故弄玄虚。”她冷哼一声，“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们被围歼的命运。”
“那我们再看。”袁朗的视线回到屏幕上，“你的『暴君』，确实很出色。它能分析战场，模仿战术，像一个完美的棋手，计算着每一步。它让那些怪物学会了交叉掩护，学会了火力压制，甚至学会了佯攻。”
“但它终究不是人。”
袁朗顿了顿，继续说道：“它计算出，退守死路是生存概率最低的选择，所以它会判断我的手下犯了致命的错误。于是，它会怎么做？它会命令部队收紧包围圈，用最稳妥，伤亡最小的方式，慢慢地，将他们碾碎。”
陈静没有说话，但屏幕上，怪物大军的行动，正如袁朗所说。它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暴君』的指挥下，一步步压缩着蝎子小队的生存空间。
“教科书般的战术，对吗？”袁朗问。
“这是最正确的选择。”陈静回答。
“对，最正确，也最无趣。”袁朗笑了，“战争，如果都像下棋一样，每一步都追求最优解，那人类早就灭亡了。因为战争里，最大的变数，永远是人。”
与此同时，另一个独立的通讯频道里，林峰的声音响起。
“头儿，高城队长，我找到了！”
高城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一角，他神情严肃：“说。”
“基地的防御网络为了保证『暴君』的指挥流畅，开放了一个独立的指令通道。这个通道的防御等级很低，像是一个……不设防的后门。我可以直接绕过主防御，定位到信号的源头！”
高城眼神一凛：“源头在哪？”
“能源供应中心！『暴君』的指挥核心，它的运算单元，需要巨大的能源支撑，所以陈静把它放在了离能源中心最近的地方！”
高城瞬间明白了袁朗的全部计划。
“我明白了。袁朗那家伙，他不是在赌，他是在逼！他在逼陈静亮出底牌，然后抓住底牌的漏洞！”高城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
“所有外围部队，听我命令！放弃原定计划，全速前进，目标——基地能源供应中心！我们去给袁朗的‘教学’，添一把火！”
战场上，蝎子小队已经被压缩到了那条死路的尽头。子弹所剩无几，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头儿……我们快顶不住了。”一个队员喘着粗气说。
蝎子看着战术平板上，那个由队长袁朗亲自操控的，一闪一闪的红色箭头。箭头没有指向任何生路，而是直直地刺向了包围圈的中心——那个巨大的，如同君王般矗立的『暴君』。
蝎子忽然笑了。
他明白了。
队长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课，不是怎么活下去。
而是，怎么死得有价值。
“兄弟们！”蝎子猛地站起身，他的声音通过喉麦传到每个队员的耳朵里，“队长给我们下命令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怕死吗？”蝎子问。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
“好！”蝎子拉下战术目镜，眼神里燃烧着火焰，“我们的任务，不是守在这里等死！是冲出去，宰了那个发号施令的大家伙！”
“所有人，手雷，震撼弹，所有能响的玩意儿，听我口令，朝着两边的墙壁扔！我们，要给它送一份大礼！”
指挥车内，陈静看到蝎子小队的举动，发出了不解的笑声。
“他们疯了吗？自杀式冲锋？袁朗，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一群被逼到绝路的疯狗？”
屏幕上，蝎子带着剩下的七八名队员，怒吼着冲出了掩体，向着『暴君』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暴君』的反应极快，它立刻调集身边的卫队，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准备迎接这群疯子的冲击。而外围的怪物大军，则继续执行着合围的命令，扑向了那条已经空无一人的死路。
“你看，你的士兵，连敌人的指挥中枢都摸不到，就会被撕成碎片。”陈静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怜悯。
“不。”袁朗看着屏幕，眼神里闪烁着光芒，“这不是冲锋，这是……分割线。”
他的话音刚落。
“就是现在！扔！”蝎子怒吼。
数十颗手雷和震撼弹，没有飞向怪物，而是砸在了通道两侧的墙壁和顶部。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地下基地都在颤抖。脆弱的通道结构瞬间崩塌，巨大的石块和金属管道砸落下来，烟尘弥漫。
爆炸制造的塌方，精准地将战场一分为二。
一边，是数量庞大，但失去了指挥，重新陷入混乱的怪物大军，它们被堵在了崩塌的通道之外。
另一边，是蝎子带领的残兵，和被孤立出来的『暴君』以及它的十几名精英卫队。
烟尘散去，战场上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空地。
蝎子小队和『暴君』，遥遥相望。
陈静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她看着屏幕上被强行分割开的战场，看着那个虽然浑身是伤，却站得笔直的蝎子，再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的袁朗。
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你……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用你最精锐的特种小队当诱饵，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就是为了……为了创造一个和我的王牌单挑的机会？”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袁朗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嘲弄，只有一种为人师者的平静。
“我说了，这是教学。”
“现在，是『暴君』的第一课，也是它的最后一课。”
“课题的名字，叫『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