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当林锋说出这两个字时，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硝烟的味道，窗外传来的爆炸声，走廊里响起的密集脚步声，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高城，成才，蓝婧，三个人，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
那个不久前还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生命体征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男人。
此刻，他手持88式狙击步枪，身姿挺拔如松，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股吞天食地的气魄。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煞气。
那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纯粹，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东西。
那是……战争本身的气息。
『战争？什么意思？』
蓝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着医疗监控设备上，那一条条已经飙升到极限，闪烁着刺目红光的曲线，感觉自己的医学常识正在被彻底颠覆。
『你的神话概念武装……代号是战争？！这不可能！我查阅过“方舟”的所有数据库，最高序列的神话武装里，也绝对没有这个代号！』
林锋没有回答。
回答她的，是第二声枪响。
“砰！”
又是一颗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钻进夜色。
数百米外，另一栋大楼的楼顶，一个刚刚架设好重机枪，准备进行火力压制的黑影，整个上半身直接炸成了一团血雾。
干净，利落，高效。
这就是林锋的回答。
高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是蓝婧，他不懂什么神话概念武装。
但他懂战斗，懂杀人！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林锋，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同了。
那是一种……质的蜕变。
『林锋！别逞强！你身体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强行战斗，你会死的！』高城压低声音，怒吼道。
成才也紧紧握着手里的95式自动步枪，手心全是汗，他看着林锋的背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林锋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半个身子，月光和火光交织着，落在他半边脸上，映出一抹冰冷而又狂热的笑容。
『死？高城，你觉得，战争本身……会“死”吗？』
他反问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等高城回答，他已经下达了命令，声音清晰而沉稳。
『高城，成才，守住门口，敌人马上就到。』
『蓝医生，保护好核心，也保护好你自己。』
说完，他再次转过身去，枪口微微下压，瞄准镜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又一道死亡的轨迹。
窗外的敌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窗口的恐怖。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无脑前冲，刺耳的呼啸声响起，数枚火箭弹拖着尾焰，从不同的角度，封死了林锋所在的整个区域！
『小心！』蓝婧失声惊呼。
然而，林锋的动作比她的声音更快。
他甚至没有寻找掩体，只是在病房内快速地移动了几个步伐，每一个步伐的落点，都妙到毫巅，恰好避开了所有爆炸的核心区域。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将整个病房的窗户和墙壁炸得粉碎，冲击波卷着玻璃碎片和碎石，向室内疯狂涌来！
高城和成才第一时间护在了蓝婧身前，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
烟尘弥漫中，林锋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毫发无伤，只是身上的病号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皮肤和那如同钢铁浇筑的肌肉线条。
他手中的88狙，依旧稳如磐石。
『成才。』林锋淡淡地开口。
『到！』成才下意识地立正回答。
『你左手边，医疗柜下面，有你的装备包。里面有40毫米枪挂榴弹发射器。』
成才一愣，低头看去，果然，一个熟悉的军用背包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之前冲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
『7点钟方向，那栋最高的楼，天台，有三个敌人的观察哨，同时也是狙击手。』林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用榴弹，三发急速射，覆盖那个区域。』
『明白！』
成才不再有任何犹豫，他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榴弹发射器，熟练地挂在自己的步枪下方，装弹，瞄准，一气呵成。
没有丝毫的怀疑。
因为林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了那三个狙击手一样！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响声之后，远处的大楼天台，爆开了三团绚烂的火花。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锋的枪口再次喷出火焰。
这一次，他射击的目标，是地面上一辆正在高速移动的突击车。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驾驶位的防弹玻璃，虽然没能击穿，但巨大的动能让玻璃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突击车猛地失控，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建筑上，轰然爆炸！
做完这一切，林锋才将视线从瞄准镜上移开，看向了脸色凝重的高城。
『高城，敌人改变策略了。』
『正门的佯攻部队已经开始后撤，但他们派了至少两个四人小队，从东西两侧的消防通道摸上来了。』
『听脚步声的频率和力度，他们装备精良，行动统一，应该是精锐。』
『离我们，还有三层楼的距离。』
高城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却只能听到外面嘈杂的爆炸声和警报声，哪里听得到什么三层楼之外的脚步声！
这个家伙……还是人吗？
『准备近距离交战。』林锋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他们的目标是蓝医生手里的箱子，会不惜一切代价冲进来。』
高城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再去想林锋到底变成了什么怪物，他只知道，现在，他们是背靠背的战友！
『明白！我和成才，就算是死，也把他们挡在门外！』
蓝婧呆呆地看着林???。
看着他发布一道道精准无比的指令，看着他如同一个全知的神明，俯瞰着整个战场。
她脑海中，关于“神话概念武装”的定义，正在被疯狂地改写。
原来，所谓的“神话概念”，并不是赋予人某种超能力。
而是……让这个人，本身就成为“神话”！
林锋所对应的神话，就是“战争”！
所以，他不是在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他是用整个“战场”在感知！
只要是被他纳入“战场”范围的领域，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将整个战场，都化为了自己身体的延伸！
这才是“战争”这个代号，真正的，令人恐惧的含义！
『原来是这样……』蓝婧失神地喃喃自语，『将整个战场的数据流……不，是将整个战场的态势，全部纳入自己的感知……他就是战场的主宰……』
她猛地看向医疗监控设备。
上面代表林锋身体机能的各项数据，已经彻底混乱，无数个红色的警报符号疯狂跳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这意味着，他的身体，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溃！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他每开一枪，每下一个指令，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林锋！』蓝婧的声音带着哭腔，『停下来！快停下来！你的身体负荷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的百分之三百！你的细胞正在大面积坏死和崩解！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动手，你自己就会死的！』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病房那扇由特种合金制成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直接轰开！
门板变形着倒飞进来，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烟尘中，数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他们就是方舟“黑日之眼”的王牌，经过了深度改造的生物兵器——“清道死夫”！
他们的身体大部分由金属构成，关节处是裸露的液压管线，双眼中闪烁着非人的红色光芒，手中提着口径夸张的特种武器。
『目标出现！清除所有反抗者！』
为首的那个“清道死夫”发出合成的电子音，抬手就准备射击。
“哒哒哒哒哒！”
高城和成才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对方冲进来的瞬间，两人已经构成了交叉火力，猛烈的子弹风暴瞬间泼洒了过去。
子弹打在“清道死夫”的金属身躯上，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却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白点。
他们的外壳装甲，竟然能抵御步枪子弹的直射！
『该死！是硬骨头！』高城怒骂一声，一边射击一边后退，寻找掩体。
一个“清道死夫”顶着弹雨，猛地向前突进，它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蒲扇般巨大的金属手掌，朝着高城的头顶狠狠抓来！
高城只觉得一股恶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他想躲，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房间的另一侧激射而来！
“噗嗤！”
一声轻响。
那道银光精准地没入了“清道死夫”的红色右眼之中。
是手术刀！
那个巨大的改造人猛地一僵，抓向高城的手掌也停在了半空中。
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然后轰然倒地，红色的光芒从它的眼眶中迅速黯淡下去。
高城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猛地回头，看向房间角落里的林锋。
林锋依旧保持着半蹲的狙击姿势，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高城，后退半步，攻击他左侧膝盖后方的液压管线，那是他行动能力的弱点。』
『成才，换穿甲弹，压制走廊尽头的那个机枪手，他正在为冲进来的这几个人提供火力掩护。』
林锋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救了高城一命的致命一击，只是随手为之。
『你……你他妈背后长眼睛了？！』高城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人的感知能力，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同时兼顾窗外的远程狙击和房间内的近距离格斗，甚至连敌人的弱点都一清二楚！
『我不需要眼睛。』
林锋的声音，如同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战场上的每一个声音，每一阵风，每一次心跳，都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蓝婧在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她虽然不是战士，但她是最顶尖的生物科学家！
她参与过“方舟”早期的一些项目，对这些改造人的结构有所了解！
『他们的能源核心在胸口正中央的散热口下面，用大口径穿甲弹可以直接摧毁！颈椎连接处是神经信号的汇集点，破坏那里可以让他们瞬间瘫痪！』
蓝婧急切地喊道，为高城和成才提供着关键的情报。
有了林锋神一般的战场指挥，和蓝婧精准的情报支持，高城和成才的压力骤减。
他们不再是面对一群坚不可摧的钢铁怪物，而是变成了解剖一个个精密仪器的外科医生。
战斗的节奏，瞬间被他们掌握了。
就在这时，一个倒地的“清道死夫”身上的通讯器，忽然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
『目标确认，神话概念武装，代号“战争”。』
『所有作战单位，立刻放弃常规作战模式，执行“神话狩猎”协议。』
『重复，执行“神话狩猎”协议。』
『目标：必须活捉！』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所有还在进攻的“清道死夫”，动作猛地一顿。
它们眼中闪烁的红光，变成了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紫色。
它们不再猛冲猛打，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具战术性的方式，相互配合，交替掩护，手中的武器也切换了模式，射出的不再是实弹，而是一张张闪烁着蓝色电弧的能量网！
『不好！他们想活捉你！』蓝婧脸色大变。
林锋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噗通。”
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那如同神明般的感知能力，是以疯狂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换来的。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林锋！』
蓝婧惊呼一声，立刻冲到他的身边，想要扶住他。
『别过来！』
林锋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用枪支撑着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脸上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战争……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蓝婧，那双因为过度透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火焰。
『蓝医生，你怕吗？』
蓝婧看着他。
看着他摇摇欲坠，却依旧挺拔如枪的身体。
看着他明明在承受着非人痛苦，却依旧能笑得出来的脸。
她心中的恐惧，不知不觉间，竟然消散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我以前……很怕死。』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但现在，看着你，我忽然觉得，或许最可怕的东西，并不是外面的那些怪物，也不是死亡。』
林锋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势，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看着蓝婧那双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轻声说道：
『说得对。最可怕的，是战争本身。』
他的眼神越过蓝婧的肩膀，看向门口，高城和成才正在被那些改变了战术的“清道死夫”逼得节节败退。
『而他们……很快就会明白，对我执行什么狗屁的“神话狩猎”协议，是他们这辈子，犯下的，最大，也是最后一个错误。』
说完，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88式狙击步枪。
但这一次，他的枪口，没有对准窗外，也没有对准门口的敌人。
而是对准了房间内，一处空无一人的墙角。
蓝婧顺着他的枪口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爆炸后留下的残垣断壁。
她感到了-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你要做什么？』
林锋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而又诡异的笑容。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私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嘘……你仔细听。』
『我们的援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