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块令牌传递出的残缺意念,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任天齐的心神中激起层层涟漪。
叛?蚀?桥断碑倒?门?钥?
每一个破碎的词都沉重如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过往与危机。尤其是最后那个戛然而止的“钥”字,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钥”是什么?是实物?是能量?还是某种…契机?
它在哪里?与那必须守住的“门”又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翻腾,却得不到答案。那半块令牌在传递出这段碎片后,便彻底沉寂下去,再无半点声息,仿佛刚才的波动已耗尽了它残留的最后一丝灵性。
任天齐强压下立刻探究的冲动,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他谨慎地维持着幽蓝之力的运转,仔细感知着四周。
令人稍安的是,躲在这巨大的银翼残骸之下,周围那源于黑暗深处的、冰冷的虚无凝视感确实减弱了许多。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变得模糊、疏离,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的琉璃,不再能那般直接地侵蚀他的神魂。就连那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律动,也似乎被这奇特的银翼材质吸收或偏折了大半,传来的压迫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这里,暂时似乎真的是一处安全的盲区。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感知力附着在头顶那巨大的银翼残骸上。触感并非纯粹的金属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仿佛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生机。羽翼断裂处的伤痕触目惊心,焦黑与撕裂的痕迹深处,隐隐残留着几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气息:有与那石碑剑痕同源的死寂剑气,有狂暴混乱的撕裂性能量,甚至还有一丝…灼热的、带着腥甜气的腐蚀力?
这尊银翼守桥人,当年似乎承受了来自多方、多种属性的恐怖攻击。
任天齐心中凛然。当年的战斗,惨烈和复杂程度远超想象。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脚下那半块残破的令牌上。
令牌静悄悄地躺在尘埃碎屑中,再无反应。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源自骨桥守护者的幽蓝之力,依旧对这东西保持着一种天然的亲近与共鸣。
或许…可以尝试主动沟通?
他沉吟片刻,小心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幽蓝之力,如同探出的丝线,缓缓触向那半块令牌。
没有抗拒。
那缕幽蓝之力轻易地融入了令牌之中。
刹那间,任天齐的“眼前”并非浮现新的意念信息,而是猛地炸开一片混乱、破碎的光影!
那不是清晰的画面,更像是濒死前最后时刻的记忆残响,充满了痛苦、不甘与巨大的轰鸣!
他“看”到巨大的、燃烧着银色光焰的羽翼在漆黑的剑光下破碎,如同被撕裂的云霞!
“听”到震耳欲聋的、非人的尖啸与法则崩断的脆响交织在一起!
“感觉”到身体被数股可怕的力量同时击中,冰冷的死寂、狂暴的撕扯、灼热的腐蚀…每一种都在疯狂地湮灭着他的生机!
剧烈的痛楚仿佛跨越时空传来,让任天齐操控的幼苗都为之一颤,那层幽蓝光膜明灭不定。
在这片混乱的光影与痛苦的最深处,一个画面极其短暂地定格了一瞬——
那是一只染血的、覆盖着银色细鳞的手,死死握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非金非木的深灰色棱柱!那棱柱不过手指长短,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却给人一种沉重、古老、核心的感觉!
紧接着,这只手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深灰色棱柱猛地拍向下方——拍向一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金属碎屑之中!
画面到此彻底破碎,消失无踪。
任天齐猛地“收回”那缕幽蓝之力,心神剧烈起伏,幼苗本体甚至因瞬间承受过多混乱冲击而略微晃动。
那只手…是这令牌的主人?那银翼守桥人?
他最后时刻藏起来的那个深灰色棱柱…就是“钥”?
它就藏在这里?藏在这堆废墟的某个角落?
任天齐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仔细地“扫视”着羽翼残骸下这片狭小的空间。到处都是破碎的金属片、凝固的能量结块、以及不知名的尘埃,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那“钥”被隐藏得极好。
他回想刚才那短暂画面里最后的动作——那只手是将棱柱拍向“下方”的“金属碎屑”。
他的感知力重点开始向下渗透,仔细分辨着脚下堆积物的细微差别。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任天齐几乎要以为那记忆碎片是否出错了的时候,他的感知力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异常!
在几块看似普通的、黯淡的金属碎片下方,有一小片区域的“碎屑”给他的触感略有不同。它们似乎更加…致密?更加…惰性?对感知力的反馈极其微弱,几乎与真正的死物无异,若非他拥有幽蓝之力这等同源力量,且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就是那里!
任天齐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操控幼苗根须,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柔地拨开上方覆盖的那些普通碎片尘埃。
很快,一个浅坑露了出来。
浅坑底部,静静地躺着一根手指长短、通体深灰、毫无光泽的棱柱。
它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起眼,就像随手从某块废料上敲下来的边角料,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与这器冢内那些煞气冲天的残骸比起来,简直普通得过分。
但任天齐的心神却瞬间紧绷!
就是它!“钥”!
他几乎能感觉到体内那缕盘古怨念和鸿蒙斧本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似乎对这不起眼的棱柱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根须缓缓探向那深灰色棱柱,试图将其卷起。
然而,就在他的根须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心悸感猛然攥住了他!
并非来自前方的黑暗深处,而是来自…上方?
他猛地“抬头”,透过银翼残骸的缝隙“望”去。
只见这片器冢灰暗的“天空”中,那些原本混乱交织的能量微光,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旋转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
一种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从极高远处传来,初时细微,转眼间便浩大起来,如同某种庞然巨物正在苏醒,发出的沉闷咆哮!
紧接着,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详暗红电光的黑色裂隙,毫无征兆地在那扭曲的能量漩涡中央撕开!
裂隙之后,并非是器冢外的景象,而是更深沉、更令人绝望的虚无!
一股比下方黑暗区域那“祂”的气息更加冰冷、更加抽象、更加蛮横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那裂隙之中倾泻而下,扫过整个器冢!
这道意志似乎并无特定目标,更像是一种例行的、全方位的扫描与巡视!
但任天齐却瞬间亡魂大冒!
他感觉自己在这道意志面前,就像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切隐藏都无所遁形!幽蓝光膜、冰棺气息、甚至那刚找到的深灰棱柱…似乎都要被其看透!
绝对不能被发现!
他拼命收敛所有气息,将幽蓝之力内蕴,连幼苗本体都下意识地蜷缩了几分,紧紧贴附在银翼残骸之下,心中疯狂祈祷这奇异的残骸能再次发挥遮蔽作用。
那道恐怖的意志扫过银翼残骸,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
任天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那停顿极其短暂。意志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继续向着更远处扫去,最终缓缓收回那道新裂开的暗红裂隙之中。
裂隙并未立刻闭合,依旧如同一个狰狞的伤疤,悬挂在器冢的天穹之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任天齐刚松了半口气。
突然!
他背负的冰棺,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一震!
这一次的震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力道之大,甚至让他整个幼苗本体都为之一晃!
棺内,那团光茧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起来,苏璃霜那极其微弱的意识再次传递而出,却只剩下一个重复的、带着极致惊恐的念头:
“走!”
“快走!!”
“祂…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