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撕裂灵魂的咆哮还在颅骨里震荡,霜白色的吐息已经淹没了视野。
不是火焰,是凝固的死亡。
它碾过冰原,墨蓝的冻土如同脆弱的琉璃,无声无息地塌陷、湮灭。边缘光滑如镜的深渊在吐息前方急速蔓延,速度快得超越了任天齐的反应。纯粹的、冻结万物的寒意先于实质的冲击抵达——皮肤瞬间失去知觉,仿佛被亿万根冰针同时刺穿、钉死在原地!连思维都要被冻僵。
“嗬!”窒息感勒紧了喉咙。肺里的空气像被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灌满气管的、针扎般的极寒冰晶。他猛地弓起身子,咳出一蓬带着细碎冰渣的血沫,砸在脚下的墨蓝玄冰上,瞬间冻成暗红的珠子。
来不及躲!也躲不开!
那霜白吐息覆盖的范围太广,速度太快!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掌心的玄冥泪晶滚烫得像是烧红的烙铁,灼痛感直透骨髓!胸口琉璃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苏璃霜那点炽白真灵在烙印核心疯狂跳动,传递出强烈的、混杂着恐惧与警告的波动!
硬抗是死!
混沌母气枯竭,肉身新伤叠旧伤,拿什么挡这能湮灭玄冰的吐息?
电光石火间,任天齐眼中掠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他猛地将全身残存的、微弱到几乎感应不到的混沌母气,连同新伤旧痛激起的最后一股蛮力,狠狠灌注到双腿!
“给我…起!”
脚下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身下那块坚硬如铁的墨蓝玄冰,竟被他这搏命一蹬,硬生生踩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身体借着这股反冲力,如同被巨锤砸飞的石子,朝着侧面——那吐息席卷范围的边缘——斜斜地、狼狈不堪地弹射出去!
几乎在他身体离地的瞬间——
“轰!!!”
霜白色的毁灭洪流,擦着他刚才蜷缩的位置,狂暴地犁过!那股冻结灵魂的寒意,哪怕只是被边缘擦过,也瞬间剥夺了他右半边身体的所有知觉!右臂、右肩、右肋,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液氮之中,皮肉僵硬,血液凝固,连巫血烙印在臂骨深处的灼热搏动都被彻底冰封!
吐息核心地带,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低沉到骨髓深处的、空间结构被强行抹除的“嗡鸣”!像是亿万片薄冰在无形的巨力下同时粉碎、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这声音沉甸甸地压在耳膜上,震得脑仁都在嗡嗡作响。
更刺耳的是玄冥寒气被强行撕裂、同化时发出的尖锐嘶鸣!如同亿万根冰弦被同时绷断,带着一种规则被蛮横践踏的绝望。这声音无视距离,直接穿刺神魂,让任天齐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乎涣散。
霜白洪流扫过之后,留下的是死寂真空的呜咽。空气被瞬间抽空、冻结、湮灭,短暂形成的真空地带拉扯着周围稀薄的寒气,发出如同鬼魂抽泣般的“嘶嘶”声。
身体重重砸落在数十丈外更坚硬的冰面上,翻滚着卸去冲力。每一次翻滚,右半身那被极致寒意侵蚀的僵硬部位与冰面摩擦,都带来一种迟钝的、仿佛朽木被砂纸打磨的痛楚。左半身则火辣辣一片,皮开肉绽,鲜血刚渗出就被冻成冰壳。
“咳…咳咳咳!”他趴在冰上,剧烈地呛咳,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更多的冰晶血沫从口鼻中喷出,在身下冻结成一片暗红狼藉。右臂完全失去了知觉,沉重得像是挂了一块万年玄冰。左臂撑着冰冷刺骨的地面,试图爬起,肌肉却因剧痛和寒冷而不停地痉挛。
左半边身体被冰面刮擦得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浸在滚油里。而右半边身体,则陷入一种彻底的、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的麻木,仿佛那部分肢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两种截然相反的酷刑在身体中线上疯狂撕扯,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撕裂他的灵魂。
那擦过的吐息寒意,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往骨头缝里钻!不仅仅是冷,更带着一种冻结生命本源的死寂意志!混沌母气的本能抵抗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试图驱散寒意,都像是在用烧红的铁钎搅动骨髓,带来更深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窒息感与虚弱感。
胸口琉璃烙印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但依旧顽强地亮着,传递着苏璃霜真灵不屈的暖意。这微弱的热流是此刻唯一的慰藉,却更反衬出身处绝境的冰冷与绝望。掌心的玄冥泪晶温度降了下来,但那种尖锐的警告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地指向那座巍峨的尖碑。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因剧痛和寒冷而模糊的冰雾,死死盯向吐息袭来的方向。
霜白色的洪流已然消散,留下一条横亘在墨蓝冰原上、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深渊。而在深渊的尽头,那片被尖碑散发的绝对零度力场扭曲的、更深邃的墨蓝色冰雾中——
两点冰蓝的、巨大如磨盘的光点,在翻滚的寒气中亮起。
那不是光,是凝固的、毫无感情的暴虐!
紧接着,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轮廓,缓缓从冰雾中探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覆盖着厚重、棱角狰狞的霜白色骨甲的头颅!形似龙首,却更加粗犷蛮荒,骨甲缝隙间流淌着幽蓝的冰髓。两根弯曲如弯月的巨大霜角刺破冰雾,角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冰魄漩涡。那张开的巨口中,森白的利齿如同交错的山峦,齿缝间还残留着尚未散尽的霜白寒气,丝丝缕缕地垂落,所过之处,空气都凝出细碎的冰晶飘落。
头颅之下,是覆盖着同样霜白骨甲的粗壮脖颈。随着它的移动,冰雾被搅动、排开,露出其后更为庞大、如同冰封山脉般的蜿蜒身躯!一片片房屋大小的霜白骨鳞紧密覆盖,鳞片边缘锋利如刀,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巨大的骨爪每一次落在冰原上,都引发沉闷的“咚”声,如同擂响了蛮荒的战鼓,震得整个寒渊境都在微微颤抖。
霜螭!
任天齐的呼吸骤然停止。这绝非九嶷雪狱外围冰壁上那些模糊的图腾可比!这是活生生的、被玄冥寒气孕育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凶物!那缠绕在尖碑上的霜白纹路,此刻在它庞大的身躯上得到了最直观、最恐怖的诠释!
它那双冰蓝的巨眸,如同两轮冻结的寒月,穿透空间,毫无感情地锁定了冰原上那个渺小、挣扎的身影。被蝼蚁闯入禁地的亵渎感,让它周身的寒气瞬间变得狂暴!
“吼——!!!”
又是一声震魂摄魄的咆哮!比刚才更加暴虐!无形的音波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先行冲来!任天齐只觉脑袋像是被一柄冰锤狠狠砸中,双耳瞬间失聪,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颅骨欲裂的剧痛!口鼻再次溢出鲜血,瞬间冻结。
霜螭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覆盖着厚重骨甲的前肢高高扬起!那房屋般大小的霜白骨爪,萦绕着肉眼可见的幽蓝冰魄漩涡,带着碾碎山脉的恐怖力量,朝着任天齐趴伏的位置——
轰然拍下!
死亡的阴影,这一次彻底笼罩,再无半分闪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