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匣表面那道风化痕迹还在颤,像被风吹动的旧纸片。龙枭盯着它,手指刚碰到匣身,一道冰刺突然从内部顶出,扎破了他的掌心。血顺着剑匣流下,在地面凝成一小片霜花,花心处浮现出半个扭曲的“枭”字。
他甩了甩手,把血珠甩进岩缝。千羽灵腕上的幼龙动了动,尾巴轻轻一卷,把那滴血裹了进去,鳞片闪了下,像是吞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它吃你血上瘾了?”龙枭皱眉。
“你左肩还疼不疼?”她没答,只盯着他肩头那片刚愈合的皮肤。金焰留下的灼痕像烧焦的符纸,边缘微微翘起,底下隐约有纹路在动。
“疼是不疼,就是有点痒。”他抬手抓了抓,指尖蹭下一点皮屑,那屑在空中没落地,反被一阵热风卷着飞向赤焰山方向。
远处城门轮廓浮现,血云压顶,城墙上挂着十二具干尸,每具都穿着红袍,脸朝外,像是被钉在那儿当风向标。
“看来这地方不欢迎生人。”千羽灵冷笑,抬手把幼龙从手腕解下来,塞进怀里,“你得藏好点,别到时候自己冲出去认爹。”
幼龙在她胸口动了动,没挣扎,只是鳞片微微发亮,像是在憋什么大招。
龙枭把剑匣背到身后,刚要迈步,左肩那片焦痕突然发烫,金焰顺着经脉往上爬,直冲脖颈。他闷哼一声,单膝点地,咬破舌尖才压住那股灼烧感。
“你这伤是认主还是认仇?”千羽灵扶他起来,顺手从裙摆撕下一块布,浸了点岩浆边缘的残火,往他肩上一贴。布料瞬间碳化,但那股热流也停了。
“下次别用这么烫的。”他皱眉。
“下次你别让它自己乱窜。”她拍了拍他肩膀,力道不轻,“走吧,圣女驾到,总得有人开道。”
城门守卫面甲漆黑,玄铁铸成,眼缝细得看不见瞳孔。龙枭刚靠近,守卫右手突然抬起来,掌心按在面甲上,一道紫光从甲缝渗出,直扫他左肩。
千羽灵眼疾手快,一把将鲛绡内衬甩出去,正好盖在守卫面甲上。那布料沾过岩浆,金焰残留,焦痕恰好拼出个扭曲的火焰纹——和城墙上干尸颈间的标记一模一样。
守卫顿了顿,手放下了。
龙枭趁机上前,剑匣抵住他脖颈。守卫没反抗,反而身体一僵,识海里浮出一只黑蛊,正顺着神经往上爬。他抽搐两下,扑通倒地。
“又是个傀儡。”千羽灵踢了踢尸体,面甲裂开,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嘴里还含着半片玉珏残片。
“看来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她把残片捡起来,塞进袖子,“祭坛缺人,正好补上。”
龙枭没说话,只觉得左肩那片焦痕又开始发烫。他低头一看,纹路已经爬到了锁骨,形状像条盘着的龙,尾巴卷着个“祭”字。
巷子深处传来钟声,三长两短,像是某种信号。千羽灵拽着他往里走,拐过两道弯,眼前豁然出现一座祭坛。十二根火柱围成圈,柱子上刻着双生魂印记,比他们在岩浆海看到的还大一圈。
她刚踏进一步,身上金焰气息一散,地面符文立刻亮起,火柱轰然喷出烈焰,直冲云霄。
“圣女归位!”一声高喝从高台传来。大祭司拄着骷髅权杖走下台阶,十二名红袍修士紧随其后,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盏血灯。
千羽灵站在原地没动,只把手伸进怀中,摸了摸幼龙。
龙枭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火焰胎记猛地暴涨,幽蓝与金焰交织成网,朝四周炸开。冲在最前的三名修士直接被掀飞,血灯摔在地上,火焰竟不熄灭,反而扭成蛇形往人身上缠。
大祭司停下脚步,权杖一顿,杖头六只血眼同时睁开。
幼龙从千羽灵怀里窜出,落地瞬间喷出冰焰,顺着祭坛符文蔓延,三根火柱当场冻结,冰层里还能看见火焰在挣扎。
“你们倒是挑了个好日子。”大祭司冷笑,权杖一挥,六道血影扑向幼龙。
幼龙仰头嘶鸣,冰焰凝成一条半透明龙形,撞上血影。两者相撞,没爆响,只有一声极低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乐器被拨动。
龙枭趁机跃上祭坛顶端,剑匣一震,十二道冰剑飞出,精准刺入火柱基座的水晶。地面裂开,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黑色锁链,每一根都带着倒刺,朝他脚踝缠来。
千羽灵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在幼龙背上。冰焰瞬间掺入金芒,化作锁链缠住三根火柱,咔嚓几声,锁链全被冻碎。
大祭司权杖突然炸裂,碎片飞溅。千羽灵眼角余光瞥见他颈后一道剑纹——和龙枭左肩那道,一模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大祭司残魂已化作黑雾扑来,直冲她眉心。
龙枭横剑挡在她身前,寒霜领域凝成实体盾牌,硬生生把残魂逼退半尺。冰盾上浮现出无数细小裂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抓过。
千羽灵反手将两枚残玉刺入大祭司双目。金焰顺着玉珏钻进去,残魂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神魂被一点点吞噬。
“你果然是……”大祭司消散前,唇角勾起,声音却像从地底传来,“逃不出去的。”
龙枭突然闷哼,左肩焦痕彻底化作龙形纹路,游走全身。剑匣内部嗡鸣不止,和幼龙的叫声混在一起,像是在对答。
巷战爆发在撤退途中。五名红袍修士堵住出口,火矛横扫,龙枭寒霜领域刚起就被压灭,冰刺刚凝成就被烧成水汽。
千羽灵金焰耗得差不多了,脚步一晃,差点跪下。
幼龙突然从她腕上脱离,化作一团冰雾,在巷口凝成持剑虚影。那虚影一抬手,冰剑横扫,逼退两名修士。
龙枭抓住机会,剑匣狠狠插入地面,冰刺疯长,形成临时屏障。红袍修士的火术撞上来,炸出漫天星火,像是谁在空中撒了一把铁屑。
千羽灵拽着他跃上屋顶,落地时鞋底一滑。她低头一看,沾着的“冰晶”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细密纹路——是凝固的时光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画面:有她被钉在祭坛的场景,有龙枭手持断剑对天怒吼,还有一幕是幼龙盘在剑匣上,鳞片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她没时间细看,只把碎片踢进暗沟。
祭坛突然震动,中央火柱轰然炸开,大祭司真身走出,手里提着的,竟是龙枭的断臂。手臂完好无损,皮肤下有金焰流动,像是刚从谁身上切下来。
“这玩意儿还热着。”千羽灵冷笑,把幼龙按向断臂接口。
冰焰与金焰融合,凝成光刃。龙枭一剑斩下,灵力链断裂,剑匣飞出十二道冰剑,贯穿祭坛核心。
大祭司大笑:“你们逃不出赤焰山的因果!”
幼龙突然发出凄厉鸣叫,体型暴涨三倍,将千羽灵护在身下。背脊鳞片尽数竖起,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前世画面:有她跪在雪地捧着残玉,有龙枭在火海中撕开自己胸膛,还有一幕是两人并肩站在断崖,背后是漫天血雨,而幼龙缠在剑匣上,口中衔着半枚龙纹剑碎片。
祭坛开始崩塌,火柱一根根熄灭。龙枭抓住千羽灵手腕,往巷口冲。
幼龙最后一片鳞甲映出的画面是:剑匣静静躺在祭坛废墟上,表面那道风化痕迹缓缓闭合,像一张嘴,终于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