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陈设简单得很,一张厚实的木桌,几把磨得发亮的椅子,靠墙是塞满瓶罐和厚皮书的架子,空气里混着草药晒干后的苦香和旧木头的味道。
跟外面那些魔导造物比起来,这里的时间像是凝滞在了过去。
葵走到里间,拎出个粗陶大茶壶和几个厚实的杯子,“哐当”一声顿在木桌上。深褐色的茶水冒着热气,味道冲得很。
“坐。”
她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发出嘎吱一声,眼神直接钉在朝云脸上,没半点寒暄意思。
“说说。你手臂和眼睛是怎么回事?别跟我扯没用的。”她下巴朝朝云那几乎看不见的旧伤和魔光流转的右眼点了点。
朝云端起杯子,被烫得指尖一缩。
“啊,简单来说遇到了一个庞大且力量不弱的邪教组织。”她灌了口苦茶,咂咂嘴,“一个叫创世会的邪教,搞的是颠覆某些小国,人体实验等的事情。”
她语速不快,一个个名字吐出来,“目前我遇到过两个她们的高级干部,无一例外都是传奇魔女的水准,虽然比我是差了点,但当她们有场地优势的时候,为了保护别人我只能去拼命。”
她晃了晃右手小臂。
“这里就是如此。”
葵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呢?”她追问,声音沉了。
“这个说来就复杂了。”
朝云的声音冷了点,“可以理解为我的这只眼睛被下了诅咒,正常情况是相安无事的,但是在战斗的时候被敌人念咒念的疼,所以我就亲手扣下来了自己的眼睛。”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掰了块石头扔出去,“后来我按照之前的经验用魔力生成了自己的眼球,随后眼球魔力化了,就这样。”
她指了指自己那暗红色的魔眼,“方便,比原装的还结实。”
葵盯着那团缓缓流转的暗红魔光,好半天没说话,屋子里只有粗陶杯底摩擦桌面的细微声响。
最后,她重重“哼”了一声:“算你小子命硬!创世会……听着就晦气!我虽然不清楚这群人,但还是听过的,等我之后再查查资料吧。”
“知道。”朝云应着,指了指伊蕾娜和沙耶,“多亏了她俩。几次差点翻船,都是她们捞我上来的。沙耶空间感知好,好几次提前探到埋伏。伊蕾娜的破阵和解析是一绝,硬骨头都是她找的缝。”
伊蕾娜微微颔首,沙耶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玩茶杯,她俩人知道,如果是朝云一个人的话,大概直接提着镰刀进去杀了个对穿。
葵的目光在伊蕾娜和沙耶身上绕了一圈,眼神还是那么利,但之前那种审视的尖锐稍微收敛了点。“嗯。”她算是认可了这份功劳。
话题似乎告一段落,葵拿起茶壶给自己续水,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更多关于伤痛的盘问。
再开口时,话锋硬生生一转,砸向另一个方向。
“外面的那些,你知道吧,”她朝窗外努努嘴,眼神倒是柔和下来,“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吵,但现在来看,也确实好用,至少我去教书的时候不用带太多的资料。”
“师父没提过?”朝云有点意外。
“你师傅啊,她现在被聘为了国家级别的魔女,换句话说都是护国神兽级别的了,哈哈。”葵笑了一声,“她的信息比我多,她说是一位叫露易丝的魔女搞的。”
“露易丝·冯·阿尔特海姆,”伊蕾娜放下茶杯,声音清泠,带着一种对知识的尊重,“机械魔女。她去年在《泛大陆魔导原理》上发了篇论文,叫‘魔力场共振与基础符文阵列的普适性耦合模型’。”
沙耶在旁边听得有点眼晕,小声问:“伊蕾娜前辈,什么意思呀?”
伊蕾娜示意沙耶拿出她的魔导手机。“看这个,”她手指划过屏幕点亮,“它的核心是块魔导晶石,提供能量,对吧?但以前驱动这么大个东西,晶石体积要大很多倍,耗能还高,运行时间短,容易过热。”
她指尖泛起一丝极细微的银灰魔力,虚点在手机外壳上。“露易丝的理论核心,在于发现并精准描述了最基础的几种魔力场波动特性,以及它们如何与同样基础的、蚀刻在晶石或金属基板上的微型符文阵列产生‘共振’。” 她做了个简化的手势,“就像烧开水,水开了顶起壶盖。魔力场就是沸水,那些基础符文阵列就是设计得刚好能被这种‘沸水’顶开的壶盖结构。顶一下,完成一个最简单的动作指令。”
“露易丝的伟大之处,”伊蕾娜总结道,“是她精确找到了那几种最有效率的‘沸水’状态,以及与之完美匹配的‘壶盖’。然后,她证明了通过大量复制这种单一高效的‘顶壶盖’动作,进行逻辑组合,就能驱动任何复杂的装置,比如屏幕显影、声音转换、魔网信号收发。这比之前用复杂的大型魔法阵直接驱动所有功能,效率高太多,损耗也低无数倍。”
葵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拉着,像是在模拟那些符文线条。“就是说……把一个大法术,拆成一堆顶壶盖的小动作?靠一堆小玩意儿组合起来干活?”
“差不多。”伊蕾娜点头,“这就是‘标准化核心’的精髓。魔力导流效率倍增,核心体积和能耗锐减,稳定性却大幅提升。再加上‘魔网’——本质是超大型的、铺设了无数共鸣节点的基础魔力场共振网络——就像给所有‘壶盖’提供了稳定的蒸汽来源。工坊就能大批量蚀刻制造出完全相同的‘壶盖’,组装成各种设备。这就是落叶国这半年魔导技术爆炸的根源。”
她点了点沙耶的手机:“这,就是无数个顶壶盖的小动作组合出来的。”
“…呵,现在的小辈,脑子是真够使。”她又喝了口茶,目光再次扫过安静坐着的伊蕾娜和沙耶,最后停在朝云脸上,眼神突然变得极其犀利和直接。
“行了,外面闹翻天的事说完了。”葵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朝云、伊蕾娜和沙耶三人脸上扫来扫去,“说说你们仨。怎么回事?两个都让你拐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
朝云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呛进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伊蕾娜依旧端坐着,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也红了起来,眼神来回瞟。沙耶则是“唰”地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手指死死绞在一起。
葵像是没看见三个人的窘态,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沙耶丫头。”她点名了,沙耶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葵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你的老师席拉小姐和我也是有点联系,我还是从她那知道了你同时喜欢这两位,嗯,很有魄力啊。”葵的话语直接让沙耶红的不成样子。
葵的目光又转向伊蕾娜,带着同样的审视。
“还有你,灰之魔女,我们和王立那边的学校也有合作。”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内容却像惊雷,“所以你的事情我也知道的差不多,芙兰小姐跟我说过。”
最后,葵的目光重新锁死在咳得脸通红的朝云身上,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呢?小朝云?你打算怎么着?装傻充愣?脚踩两只船?还是当断不断?”
“咳咳咳……妈!”朝云好不容易顺过气,又急又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有点发虚。
“不是哪样?你给我说明白。”葵的声音有些冷淡,仿佛觉得自己这个号是不是废了。
“我认啊。”朝云有点无奈,捂着自己的头说,“我跟伊蕾娜和沙耶是情侣,这件事我本来也没想遮掩啊,我觉得自己一点没演......”
说完后,在朝云没看见的地方,两个人的脸都红完了,她俩彼此握住的手手心都是汗。
“我,我也确实喜欢伊蕾娜,我和伊蕾娜关系也很好的。”沙耶颤颤巍巍的说着,让伊蕾娜的脸又红了许多。
“诶?!你来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