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轻声喊着周歧名字,却没得到他的回应,只能煎熬的等待着。
帝王离开之后,牢狱里的狱吏点头哈腰的问着狱令:“大人,那这人怎么处理?”
邓冲隔着那道窄门看着里面的人,门外的光照在周歧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仔细看看却是被黑暗笼罩居多,一如他过往的人生,苦涩阴暗中难得有那么一段晴日时光。
“看着点,别让他死了。”
邓冲正准备把那道门再关上,又迟疑住,然后挥挥手对着一旁的狱吏说着:“去,弄点好吞咽的东西,喂他两口,别没等两天就饿死在这里了。”
狱令这才离开,那位受了吩咐的狱吏很快也弄了碗温粥过来,一只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粗暴的拍了拍周歧的侧脸。
“还有意识吗?张嘴吃点东西。”
见周歧只能艰难的抬起头,狱吏干脆捏着他的下巴把那碗温粥一勺一勺的塞进他的嘴里,周歧吞咽艰难,没吃两口就开始咳了起来,很快咳出一滩污血出来。
明显发黑的血液从嘴角流出来,又沾染到身上的囚服上,那名狱吏看着眼前的一幕都被吓的手抖,手里的碗都砸到了地上,他惶恐的朝后退了两步,水牢里传来的动静很快把邓冲吸引了过来。
邓冲看着眼前的一幕,厉声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大、大人,小的什么也没干啊,小的就是按照您的吩咐去给他弄了碗温粥过来,刚吃没两口突然就吐血了……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那名狱吏胆都要被吓破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这件事但凡放在帝王来之前发生,狱吏都不至于会这么害怕,毕竟一个死犯,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但今天帝王留下的那句话,显然这个人不能死。
邓冲眉毛都要拧在一起,陛下刚走没一会儿,牢狱里就出了这档子事,这不明摆着上赶着掉脑袋呢嘛。
邓冲只能先把那名狱吏关押起来,派另一位当差狱吏速速去找太医院的小医官过来瞧瞧,狱吏跑的极快,生怕晚了一步周歧就死在了水牢里。
周歧脑袋愈发昏沉,他早就分不清现实和任务了……他来到这个世界时记忆被强行剥削,身体也左不过才五岁,虽说自己和喻妃不受皇帝待见,但好歹也是在冷宫里度过了几年算得上是欢快的时光,却又在九岁那年亲眼目睹母妃因家族势力被皇帝所忌惮,一杯毒酒就送她上了西天。
已经毒杀了他母妃,老皇帝却还不够泄愤一样,又叫人砍下了脑袋。
冷宫实在是太冷。
冷到荒草丛生,除了周歧之外没有其他人,宫女太监跑的跑,死的死,最后就剩了周歧一人,他就这样孤零零的呆到了十六岁,日子有多么无聊和孤寂也能想象到。
周歧母妃“病亡”,被几个太监草草地葬在了皇城外的一处郊野里,而待在大周剩下的七年的时间里,周歧能祭扫喻妃坟墓的次数屈指可数,冷饭冷羹,日日夜夜,他也都跟着熬过来了。
被太监宫女刁难,被别人推进水井,被当成狗一样耍的团团转,周歧不在乎,他只要活着,活到逃离皇城牢笼的那天,然后去找自己的母妃。
然后再是宁国发兵,大周屡屡退败,城池都丢了好几座,周歧就这样作为质子被送到了宁国。
一待就又是六年。
在宁国的日子没比在大周好哪里去,周歧从前是弃子,现在是质子,是随时可丢的棋子。
这前半生二十二年的时间里,和安稳平和沾点边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多的是提心吊胆,日夜难寐。
而他只是想活着,活到能去祭拜自己母妃那一日。
等666按照总部通知过来接手周歧这个任务对象的时候,周歧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任务了。
再后来被666接回总部,周歧就这样一直一言不发着,似乎还没从这次任务里醒过神来。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黑,周歧似乎都能看见自己的母妃,正笑语盈盈的喊着他过去。
邓冲走进水牢,颤抖着伸出手查探着周歧的鼻息,在感受到还尚有微弱的呼吸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没死。
太医院只来了一位小医官,拎着药包进了牢狱后,邓冲连忙朝他作了一个揖,然后轻声的解释着:“这人陛下有令,不能死。”
“刚刚叫人拿了温粥给他,狱吏喂了两口突然吐血……想让你来看看,是这粥有问题,还是……还是其他哪里出了问题。”
邓冲语气凝重,小医官听闻陛下有令,连忙打开药包翻出一根银针,然后插进那碗白粥里,过了一会儿拿出来看了看,又摇摇头:“粥没问题,怕是这人本身身体就有点问题。”
周歧早被邓冲叫人从锁链上解了下来,现在被扶到石板床上躺着,脸色发白,嘴唇泛着紫,紧闭着眼,指骨瘦削,整个人看着都没二两肉,看着像已经死了一样。
小医官探了探他的脉搏,微弱的几不可闻,又检查着他的舌头,越看神色越发凝重。
“不太妙,身体积毒多年,毒素纵横丛生,眼下怕是不太好清治,这人什么来头?”小医官神色凝重的问着。
“这,我也不清楚啊,前两日被陛下的人给拖着关了进来,今天陛下才过来看过,陛下不让死,就算是想办法吊着命,也不能让他死了。”
邓冲汗颜,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总觉得自己脑袋快要不保了。
小医官收起药包,对着邓冲摇了摇头。
“邓大人,我医术浅薄,怕是治不了他身上的毒,还是尽快奏明陛下,找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师救治才是。”小医官说完就作揖离开了牢狱,邓冲冷汗直冒,后背汗如雨下,衣服都贴着背。
邓冲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匆忙赶去萧渡日常办公的偏殿,门口的老太监看到他神色慌张,甩了甩拂尘。
“邓大人何故如常慌张啊?”
“福公公,我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陛下,关于周……周公子的,劳烦您传通一下。”邓冲脸上的慌张不似作伪,福公公也不拿乔多问,点点头让邓冲等着,转头进了偏殿。
“陛下,狱令邓大人在外急候,称事关周公子,求陛下定夺是否求见。”
萧渡闻言正在拿着毛笔批奏折的手一顿,很快在纸上洇出一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