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大家笑累了,茶点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每个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慵懒而惬意的宁静。
沈眉庄端起温热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道:
“难得今日皇后娘娘免了晨省,咱们倒真乐得这般自在。”
正捏着一块芙蓉糕小口啃着的方淳意闻言,抬起头,好奇地问:
“是呀,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有空免了请安?她干什么去了?”
甄嬛接话:
“早间偶遇敬妃姐姐,听她提了一句,说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今日奉召入宫了,想必娘娘正忙着叙天伦之乐呢。”
“哦?皇后娘娘的侄女?”
沈眉庄放下茶盏,眉梢微挑,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在这深宫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别有深意,更何况是中宫皇后的亲眷入宫。
她沉吟片刻,缓声道:“这倒是稀奇。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平日里对乌拉那拉氏一族虽多有照拂,但如此特意召见未出阁的侄女入宫……似乎并不常见。”
安陵容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也轻轻点了点头:“眉姐姐说的是。皇后娘娘行事,向来深思远虑,一举一动皆有章法。”
她顿了顿,继续道:“说起来,三阿哥也渐渐大了……皇后娘娘身为嫡母,自然要多费心思。”
方淳意似乎还没完全明白,歪着头问:“这和三阿哥有什么关系呀?”
甄嬛微微一笑,解释道:
“傻淳儿,这关系可大了。你想想,皇后娘娘自己便是太后的亲侄女,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这姑侄相继,维护家族荣光于不坠,本就是常理。”
沈眉庄接口道,语气更加直白了些:
“皇后娘娘此刻召见适龄的侄女,其用意,只怕十有八九是为了弘时。若能亲上加亲,将来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乌拉那拉氏的地位都将稳如泰山。这份心思,当真深远。”
安陵容心中自是七窍玲珑,她冷眼瞧着,如何不知弘时的一颗心,只怕早系在了那清凉台之上。
只是她素来藏得住事,此刻更不肯露了痕迹,只垂眸莞尔,纤指轻拈起茶盏,徐徐吹开浮沫,安然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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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弘时应召踏入景仁宫时,一眼便瞧见皇后身侧侍立着一位生面孔的少女。
那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玉兰的旗装,面容清秀,低眉顺眼间带着几分拘谨与羞涩。
见他进来,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又迅速垂下,耳根微微泛红。
弘时收敛心神,上前一步规矩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笑容慈和,抬手虚扶:“弘时,快起来吧。”
说着,便亲昵地拉过身旁少女的手,温言道:
“这是本宫的表侄女,名叫青樱。这几日进宫来陪本宫解解闷儿。你不必拘礼,只当是自家表妹便是。”
青樱依言上前,姿态优雅地蹲身行了个万福礼,声音轻柔:“青樱见过三阿哥。”
弘时亦拱手还礼,客气而疏离:“表妹。”
皇后瞧着两人,眼底笑意更深,率先移步往膳桌走去:
“都别站着了,今日备了些你们爱吃的菜,快来坐下说话。”
膳桌上,气氛看似融洽。
青樱显是得了叮嘱,举止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见弘时落座,她便轻声细语地介绍菜品,又主动执起筷,为他布菜。
“三阿哥尝尝这清炖鹿筋,说是极补气血的。”
“这道蟹粉狮子头是南边厨子的拿手菜,味道清淡鲜美。”
她的话音柔软,动作殷勤,每一次布菜都悄然观察着弘时的反应。
弘时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礼节,一一颔首道谢,心中却明镜似的。
皇额娘这番安排,用意再明显不过。
然而,佳肴入口,却味同嚼蜡。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清凉台那抹清冷的身影,是她低眉浅笑时的温婉模样。
眼前乌拉那拉氏的青樱固然家世显赫,举止得体,可那份刻意的逢迎,只让他觉得沉闷又疲惫。
心中反而愈发惦念起那份清澈如水的真心。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
此后几日,皇后又数次召弘时前往景仁宫,话里话外总不离“青樱这孩子懂事”、“你们年纪相仿多相处”之类的提点。
弘时心下抗拒,却又无法明言,只得一次次寻了借口推脱。
今日是功课未温习完,明日是骑射师傅布置了新课业需勤加练习……
总之,几日内再未踏足景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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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青樱终究还是提着精巧的食盒,出现在了阿哥所门前。
她心下着实不愿来此遭人冷眼,奈何姑母再三嘱托,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这一趟。
进了书房,只见弘时正伏案读书。
她稳了稳心神,上前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声音轻柔:“给三阿哥请安。”
弘时闻声抬头,见是她,忙起身道:“表妹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皇额娘有什么吩咐?”
青樱将手中的食盒轻轻置于案几一角,垂眸道:“姑母惦记着三阿哥课业辛苦,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易克化的点心,命我送来。”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娘娘说,让阿哥务必保重身子。”
弘时瞥了一眼那精致的食盒,心中了然。
他只客气地颔首:“有劳皇额娘挂心,也辛苦表妹跑这一趟。”
语气虽温和,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既不邀请她坐下,也无意展开话题,只站在原地,一副疏离姿态。
青樱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如何感受不到这无声的逐客令?
一丝难堪和委屈悄然涌上心头,她自幼也是被娇养的格格,何曾受过这般冷遇。
她再次屈膝,姿态依旧得体:“点心既已送到,青樱便不打扰三阿哥了。告辞。”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退了出去,背影挺直,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