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贵人瓜尔佳氏文鸳进宫后,凭借那份鲜妍明媚,很快便得了圣眷,被翻了牌子。
一时间,钟粹宫门前倒也热闹了几分,颇有几分新贵得宠的势头。
只是这一世,到底与前世不同。
碎玉轩里方淳意活得好好的,那殿宇自然没有空置的道理。
瓜尔佳文鸳心下虽存了攀附甄嬛、借势而起的心思,在碎玉轩外转了几回,却始终寻不到一个合情合理、不着痕迹的“落脚”契机。
甄嬛待她客气周全,却并无亲近之意。
文鸳碰了几次软钉子,一时倒也熄了那点急功近利的心思,只得暂且按下念头,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安分来。
宫里众人冷眼瞧着,这新人虽得了宠,却未能掀起太大波澜,一时倒也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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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回鸾一同归来的四阿哥弘历,如今已正式住进了阿哥所。
他开蒙最晚,起步似乎落后于人,却有一股子狠劲与远超年龄的沉静。
每日天未亮透,他的书房烛火便已亮起;月上中天,窗纸上仍映着他伏案苦读的身影。
这份近乎自虐的勤勉,很快便见了成效。
上书房的功课,弘历竟后来居上,答对精妙,见解独到,连最严苛的师傅也忍不住颔首赞许。
雍正偶尔兴致所至考教皇子功课,弘历总能引经据典,对答如流,那份沉稳与聪慧远超其年龄。
相比之下,年长的三阿哥弘时便显得格外局促。
他资质本就平平,被弘历这一衬,更是相形见绌。
听着皇阿玛口中对弘历毫不掩饰的嘉许,弘时心头那点作为长兄的尊严被刺得生疼,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恼与难堪灼烧着他。
雍正看在眼里,对这个长子的浮躁与平庸更添了几分不满,考教结束时,几句不轻不重的提点,落在弘时耳中,字字都如同敲打。
李静言每每得了机会去阿哥所探望,总不忘提上满满一食盒精致的糕点,拉着弘时的手,絮絮叨叨:
“弘时啊,你是皇长子,身份贵重,万不可懈怠,定要勤勉上进,给你皇阿玛争气,给你额娘长脸……”她眼中闪烁着近乎执拗的期盼,仿佛弘时是她通往无上尊荣的唯一桥梁。
弘时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比较中认清了自身的平庸,那份清醒带来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可“皇长子”这三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镣铐,不仅锁住了他,更锁住了他的额娘李静言,以及那位端坐景仁宫的皇额娘。
她们都将这“长子”的身份视作无价之宝,寄托了太多不切实际的遐想。
这份沉重的期望,压得弘时喘不过气,却又挣脱不得。
皇阿玛目前心头最重的阿哥,非储秀宫惠妃娘娘沈眉庄所出的六阿哥弘昭莫属。
那孩子聪颖灵动,玉雪可爱,加之是老年得子,自是深得帝心。
雍正去储秀宫的次数,远远超出其他六宫。
那端坐凤位之人,岂会容这局面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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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凤椅,指尖缓缓拨动着佛珠,眼神却无半分慈悲。
剪秋侍立一旁,低眉顺眼,将阿哥所传来的消息低声禀报:
“娘娘,四阿哥今日在上书房,又被师傅当众夸赞了,说其见解独到,颇有圣祖遗风。三阿哥似乎又挨了训斥,回所后脸色很不好看。”
皇后嘴角勾起冷笑:“弘历倒是块硬骨头,只是他生母出身低贱,他也不受皇上喜爱,六阿哥也还小,只怕不成气候。”
剪秋颔首称是。
皇后又问道:“齐妃那边,最近如何?”
剪秋会意:“回娘娘,齐妃忧心忡忡,为三阿哥前程日夜悬心。最近齐妃去阿哥所越发勤了,带的糕点点心,三阿哥都快吃不下了。”
“蠢货。”皇后轻嗤一声,眼中精光一闪,“光送吃的有什么用?她儿子缺的是脑子,不是肚子。既然她这么想‘帮’儿子,本宫就给她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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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妃李静言心神不宁地走进来,脸色有些憔悴,只怕是三阿哥被皇上训斥,日夜忧心。
她向皇后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起来,赐座。”皇后脸上瞬间挂上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语气也格外温和,“本宫瞧着你气色不大好,可是为弘时忧心?”
李静言一听“弘时”二字,便叹气道:“娘娘,臣妾心里苦啊!您是不知道,弘时那孩子……他,他又被皇上训斥了!都是弘历!如今处处压弘时一头!皇上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弘历了!张口闭口都是他如何聪慧,把弘时比得……比得一文不值!”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拔高了。
皇后静静听着,脸上适时流露出同情。
待李静言发泄完,她才幽幽叹了口气,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啊,本宫也听说了。皇上对四阿哥,近来是格外青眼有加。弘时这孩子,性子是敦厚些,可这敦厚在帝王家,有时候就成了‘平庸’。”
她放下茶盏,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李静言脸上,“皇上正值盛年,皇子却……唉,若只有弘时这一个稳重厚道的阿哥,倒也是社稷之福,皇上也不必如此……费心比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