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朝刚坐下喝了口茶,还没回话,旁边一身素白,就像是穿着孝衣的秦景月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着接话:
“祖母您别生气,妹妹许是有别的要事耽搁了。毕竟妹妹如今是县主,府里的事自然比不上妹妹自己的事要紧。”
“只是王家那边……若是咱们去晚了,惹得人家不快,到时候连累祖母受气,可怎么好?”
秦景月这话看似劝和,实则句句都在往老太太火上浇油。
她偷偷抬眼,见老太太动了怒,赶紧又添了一句:
“妹妹要是实在没空,要不我自己先过去?哪怕被王家的人骂一顿,也不能让祖母跟着受气啊。”
这话看似她为秦朝朝考虑,自请去王家,实则更显得秦朝朝不懂事,暗指她的原因让老太太受王家的气。
老太太昨天在江氏手里吃了亏,本就憋着一股子气,看见秦朝朝就想起江氏那档子事,怎么看秦朝朝都不顺眼。
听秦景月这么一说,更火大,冲秦朝朝说道:
“叫你帮点忙,你倒摆起县主的谱了!”
秦朝朝看着秦景月一脸得意,似笑非笑的说道:
“祖母息怒,孙女一早就要过来的,父亲来跟孙女借银子耽搁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眼里精光一闪,斜睨了一眼秦朝朝:
“那你答应了?”
“孙女答应了,先把攒的嫁妆借给父亲应急。”
老太太脸上的阴霾都散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先前的怒火像是被一阵春风吹得烟消云散,她拉过秦朝朝的手拍了拍,语气里满是欣慰: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你父亲近来为了府上的事愁得睡不着,你能帮衬一把,才是懂事的好孩子。”
她转头装模作样地瞪了秦景月一眼,仿佛刚才怨气冲天的人不是她。
刚才那点对秦景月的“懂事”印象也减了几分:
“月丫头你也是,朝朝刚坐下还没说上两句,你就絮絮叨叨说些没用的!朝朝是县主,可也是咱们秦家的姑娘,哪能跟自家人计较这些?”
秦景月脸上的得意僵住了,方才的挑拨也成了笑话,
眼眶一红,嗫嚅着想说什么,刚要开口就被老太太打断:
“行了,王家那边不急,咱们晚些再去也不迟。”
老太太又转向秦朝朝,语气越发温和:
“朝朝刚忙完,快坐下歇歇,我让厨房炖了冰糖雪梨,给你润润嗓子。”
先前那声“摆县主的谱”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看着秦朝朝的眼神里满是欢喜,仿佛看她就像看见一座金山一般。
秦景月被噎得脸色发白,见老太太风向又倒向了秦朝朝这边,委屈地咬着唇:
“祖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太太哼了一声,
“不是哪个意思?要不是你在王家惹出祸事,气死了王夫人,我们用得着这时候急着去赔罪?”
“你妹妹刚帮府里解决了银子的大事,转头还要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倒好,不说感恩,还在这儿挑拨离间?我看你真是被惯坏了!”
说着,老太太站起身,对秦朝朝放缓了语气:
“朝丫头做得对,咱们是一家人,哪能分得那么清楚,你就算将来做了皇后,侯府也是你的根不是?”
这话暗藏的意思,秦朝朝装着没听懂,没表态也没接话,只是对老太太甜甜一笑。
老太太心里欢喜,拉过秦朝朝:
“走,咱们现在就去王家,咱们堂堂安澜县主,看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滴!”
秦景月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对秦朝朝和颜悦色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才的数落,心里骂着老不四,小尖认,眼底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秦朝朝仿佛没看见,扶着老太太的胳膊,乖乖地应道:
“全听祖母的。”
老太太的脸说变就变,秦朝朝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鄙夷,这老太太,眼里只认钱财利益,从来没个正经主意。
老太太跟秦云桥一条心,这会为了一百万两银子对她和颜悦色,
就是不知道当这个老太太知道那一百万两银子不但要还,还把房子铺子都抵押给了她,会不会想吃了她的心都有。
祖孙三人面上和和气气的上了马车,一路无话,不一会就到了王丞相府,
相府气派非凡,比景安侯府还气派几分,老太太看得眼睛都直了。
王家大丧,黑漆大门上挂着素白幡旗,门前的石狮子都系着白绫,还请了十余名和尚诵经超度,一股肃穆哀伤的气氛扑面而来。
马车刚停稳,门房见是景安侯府的马车,忙不迭地往里通报,王家却半晌没有人出来迎。
老太太脸上的热络僵了几分,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她原以为凭着朝朝县主、皇帝未婚妻的身份,王家怎么也该给几分薄面,没料到竟是这般冷遇,连个出来引路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有些绷不住了,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才见一个穿着青布孝衣的管事匆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三人略一拱手:
“原来是景安侯府老夫人,安澜县主,秦乡主,我们家老爷身体不适,若有怠慢,还请见谅。”
“几位吊唁我家夫人,跟我这边走。”
语气平平,听不出半分热络,连“里面请”的客套话都省了。
老太太脸上的热络彻底褪尽,讪讪地摆了摆手,腰都弯下去一截,脸上堆起几分讨好的笑:
“不碍事不碍事,丞相大人身子要紧,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该体谅的。”
说着,还不忘偷偷掐了秦景月一把,示意她少说话。
秦景月被掐得一哆嗦,低着头不敢看人,心里骂王家管家狗仗人势。
秦朝朝悄悄对老太太说:
“祖母也是有诰命的,别怕。”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一琢磨,是啊,她好歹是侯府老夫人,有朝廷册封的诰命在身,就算王家是丞相府,也不该这般轻慢,简直没规矩。
这样一想,腰杆悄悄直了直,脸上那股子讨好的笑淡了几分。
管家引着几人往里走,满院的白幡素缟看得人心头发沉,连风里都带着烧纸钱的烟火气息。
秦景月跟在后面,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先前被老太太数落的委屈还没散,这会儿见王家连个正经主子都不出来迎,心里更是恨得咬牙。
到了正厅门口,管事停下脚步,拱手道:
“老夫人,县主,乡主,请稍等,我去禀报我家大爷。”
说着,不等三人回应,便转身进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