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我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心中思绪万千。
徐曼的提议、苏清月的点拨、晚舟纯真的脸庞……这些画面在我脑中交织、碰撞。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拖延和逃避下去。我必须有所行动，必须做出抉择，也必须……为晚舟的未来负责。
一个念头逐渐在我心中清晰起来。
如果，如果徐曼那条看似“妥协”实则现实无比的路，真的有可能走通……那么，晚舟就必须成长。
让她成长，只有一个办法——带她去看，带她去经历，让她在真实的风浪中学会游泳，哪怕一开始会呛水，会害怕。
下定决心后，我拿起内部电话，再次将苏清月请回了办公室。
“清月，”我看着她，语气认真，“关于接下来三家重要供应商的考察接待工作，我有一个想法。”
苏清月挑眉，示意我说下去。
“这次接待，规格很高，涉及很多商务谈判和应酬场合，情况复杂。”我斟酌着措辞，“我想让晚舟给你当副手，全程参与这次接待工作。从前期准备，到现场陪同，再到后期的宴请安排，都让她跟着你学习。”
苏清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和一丝赞许：“你想让她快速成长？接触这些？”
我点点头，语气沉重：“嗯。她不能永远像个孩子。她需要看到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需要明白商业场上的规则和潜台词，需要学会在复杂的场合里保护自己，甚至……为自己争取利益。这些，光靠我说教没用，必须让她亲身去体验。有你带着她，我放心。”
苏清月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好。晚舟是块璞玉，细心雕琢，未来未必不能独当一面。这次接待，确实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我会好好带她，也会……适时地点拨她。”
“谢谢您，清月。”我由衷地说道。
安排好了工作上的事，当晚，我特意约了顾晚舟一起吃晚饭。
我没有选那些高级餐厅，而是挑了一家氛围轻松、放着舒缓爵士乐的清吧。我们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我点了一杯冰镇啤酒，给她要了一杯鲜榨果汁。
柔和的灯光下，顾晚舟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些许羞涩和期待，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看着她这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我心中既柔软又感到一丝沉重。
“晚舟，”我放下酒杯，语气温和却认真，“接下来一周，公司会有三家非常重要的供应商过来考察。这件事，关系到公司下一步的战略发展，非常重要。”
顾晚舟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专注起来：“嗯！我知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我点点头，“这次接待，由清月总牵头负责。我决定，让你做她的副手，全程参与这次接待工作。从前期准备资料，到考察时的陪同讲解，再到晚上的宴请安排，你都跟着清月总，全力配合她，多听、多看、多学。”
“真的吗？！”顾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惊喜和兴奋的光芒，“太好了！林先生！谢谢您！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一定努力，绝不给您和清月姐丢脸！”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我笑了笑，但随即神色又严肃起来：“晚舟，这次接待，你要学的，不仅仅是流程和业务知识。”
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她：“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观察。观察每个人在公开场合说的话，和私下里可能表达的真实意图有什么不同；观察谈判桌上，每一句看似客气的话背后，可能隐藏着怎样的条件和博弈；观察酒桌应酬上，推杯换盏之间，是如何拉近关系、试探底线、甚至达成默契的。”
我的语气加重：“你要学会听‘弦外之音’，要看懂‘潜规则’。这个世界，尤其是在商业场上，很多时候不是非黑即白的。明白吗？”
顾晚舟听得似懂非懂，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但更多的是认真和求知欲。她用力点点头：“嗯！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去学，去观察的！”
我顿了顿，决定把最难的一关也提前点出来：“还有，晚舟，这次的接待，肯定少不了宴请。晚上吃饭、喝酒，是不可避免的环节。你可能需要全程参与。”
一听到“喝酒”两个字，顾晚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抗拒和恐惧。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果汁杯，小声嗫嚅道：“啊？喝酒？林先生，我……我不行的。我从来不喝酒的。而且女孩子在外面喝酒，很容易被占便宜的。我能不参加晚上的饭局吗？”
我看着她的反应，心中叹了口气，但语气却更加严肃：“晚舟，看着我。”
她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看着我。
我认真地问道：“你告诉我，你是因为从小身体原因，酒精过敏，或者有什么医嘱绝对不能沾酒，所以才不喝的吗？”
顾晚舟愣了一下，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喝酒不好，尤其是女孩子……”
“那苏清月苏总喝酒吗？叶蓁蓁叶总监喝酒吗？”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却有力，“她们优不优秀？她们会不会因为喝点酒就失态、就被人占便宜？她们是不是能在喝酒之后，依然保持清醒的头脑、稳定的情绪和得体的举止，甚至能更好地促成合作、达成目标？”
我一连串的问题，像锤子一样敲在顾晚舟的心上。
她彻底愣住了，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然，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我的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定：“晚舟，拒绝酒精，不是因为酒精本身是洪水猛兽，而是因为你害怕自己无法掌控它。真正优秀的人，不是一味地逃避和拒绝，而是懂得如何驾驭它，让它为自己所用，成为人际交往和商务谈判中的一种工具和润滑剂，同时始终保持自己的底线和清醒。这才是关键。”
顾晚舟低着头，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了挣扎和不服气的神情，甚至有些委屈。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带着一股赌气般的倔强，对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麻烦……麻烦给我也来一杯啤酒！跟他一样的！”
我一怔，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一杯冰镇啤酒，放在顾晚舟面前。
顾晚舟看着那杯冒着气泡的金黄色液体，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然后端起杯子，闭上眼睛，仰头就“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显然，她喝得太急，又被气泡呛到，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小脸涨得通红。
我连忙起身，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顾晚舟缓过气来，擦了擦眼角咳出的泪水，看着还剩小半杯的啤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她再次端起杯子，一仰头，将剩下的啤酒全部喝光了！
喝完，她放下杯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抹红晕。，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好像还有点开心？”
她的笑容变得比平时更加灿烂和放松，带着一丝微醺的憨态。
我看着她的变化，心中微微一动。
“再来一杯！”顾晚舟似乎尝到了甜头，兴奋地又对服务员喊道，语气都带着一丝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娇憨和大胆。
第二杯啤酒下肚后，她的酒意更明显了。话变得多了起来，笑声也更加清脆，之前那种拘谨和小心翼翼仿佛被酒精融化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更加鲜活和生动。
她双手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醉意笑道：“林先生，原来喝酒是这样的感觉啊？轻飘飘的，好像烦恼都飞走了，是挺开心的。
我看着她天真又带着醉意的模样，心中柔软，却也更加清醒。
我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却认真：“晚舟，酒精确实能让人放松和开心，这是它在社交场合的价值。但你要记住，这种感觉是暂时的，也是虚幻的。真正厉害的人，是享受这种微醺带来的愉悦，但同时能牢牢掌控自己的情绪和言行，知道什么时候该喝，喝多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绝不会让自己真正失控。这才是你需要学习和练习的。”
顾晚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憨憨地笑着：“嗯！我知道了！要像清月姐那样！喝酒，但是不喝醉！还能谈生意！”
她说着，身体微微摇晃，眼神更加迷离，显然酒劲上来了。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我起身结账，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她，“第一次喝，体验一下就好了。我们回家。”
顾晚舟靠在我身上，咯咯地笑着，嘴里还嘟囔着：“回家，林先生。下次，我还陪你喝！我练酒量，我要变成清月姐那样厉害的女人！”
看着她醉态可掬却又充满斗志的样子，我心中百感交集。
我知道，这只是她成长之路的第一步。前方还有更多的挑战、更复杂的规则、甚至可能有的伤害在等待着她。
但我必须让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