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大兴镇的乡道染成暖橙色,八米宽的路面坑坑洼洼,路边民宅的墙面上,红色“拆”字早已斑驳,油漆剥落处露出灰褐色的砖面,墙角的杂草从裂缝中钻出来,在晚风里轻轻摇晃。远处的旧厂房区冒着淡淡的黑烟,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声,与街边烧烤摊的滋滋声、啤酒瓶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粗粝的烟火气。
“吕先生,这边请!”陈纯快步迎上来,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她的疲惫。她身后的蒋天养,右手打着厚重的石膏,吊带从肩膀斜跨到腰间,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胡茬也冒出了青色,脸色暗青,显然这几天没睡好。
当蒋天养的目光落在吕欢身边的凌波丽身上时,瞳孔猛地一缩,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凌小姐,您怎么也来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拘谨——凌家在蓉城的地位超然,连方家都要让三分,凌波丽出现在这种地下拳馆,实在超出他的预料。
凌波丽微微颔首,语气平淡:“陪吕先生来的。”她周身透着一股冷艳的气场,与周围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有些不适。
吕欢看了凌波丽一眼,有些意外——平时在他面前总爱撒娇的姑娘,此刻竟如此端庄,连眼神都带着几分疏离。凌波丽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对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转瞬又恢复了冷艳模样,小声道:“好歹是凌家大小姐,在外人面前总得装装样子。”
蒋天养和陈纯对视一眼,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吕欢竟然能让凌小姐如此放低姿态,甚至还带着几分娇憨,这两人的关系绝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蒋天养原本还担心吕欢会临时反悔,此刻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语气也恭敬了几分:“吕先生,之前约定的五百万定金已经转过去了,不管这次拳赛结果如何,我再补五百万,感谢您肯出手。”
“嗯。”吕欢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蒋天养的石膏——石膏上有几道划痕,显然是这几天辗转奔波留下的,“你的伤,等拳赛结束,我可以帮你看看。”
蒋天养一愣,随即大喜:“真的?那就多谢吕先生了!”他这手臂是被林厉用内劲震伤的,医生说最少要养三个月,若是吕欢能治好,对他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几人沿着乡道往前走,很快就到了一栋三层高的旧楼房前。楼房外墙的瓷砖早已脱落,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拳王馆”招牌,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扫过,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见蒋天养过来,连忙侧身放行。
刚踏进一楼大厅,一股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酒精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凌波丽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躲到吕欢身后,眼神里满是震惊——大厅中央,围着一圈一人多高的铁丝网,网内的水泥地上,两个赤膊男人正在激烈厮杀。他们没戴拳击手套,拳头带着风声砸在对方身上,其中一个男人的眉骨被打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了胸口的皮肤,可他依旧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对着对手的小腹猛击。
“打!往死里打!”铁丝网外的观众们嘶吼着,有人攥着一沓钞票,脸涨得通红,有人甚至站在椅子上,唾沫星子飞溅,眼中满是疯狂。凌波丽扫了一眼,竟看到几个平时在商业酒会上见过的精英——他们此刻褪去了西装革履,衬衫领口敞开,脸上满是狰狞,哪里还有半分斯文模样。
“这就是‘划道’拳赛的初赛,用来预热气氛的。”陈纯在一旁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都是些地下拳手,赢了能拿一笔奖金,输了……能不能站着出去都不一定。”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喊道:“董二爷来了!”“方家的小银狐也来了!”
吕欢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黑色唐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男人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阴鸷,正是董武。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白色西装的年轻人,西装面料考究,袖口别着一枚钻石袖扣,正是方白鹤——方家的“小银狐”,之前在福清大厦和吕欢有过冲突。
方白鹤的目光先是落在凌波丽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露出嫌弃:“凌大小姐,这地方又脏又臭,你怎么会来?”他说话时,用手帕捂着鼻子,仿佛多闻一秒空气都会中毒。
“与你无关。”凌波丽冷淡地别过脸,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方白鹤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想发作,目光突然扫到了人群中的吕欢——那个叼着橘子味棒棒糖,穿着简单卫衣的身影,让他瞬间炸毛。
“吕欢!”方白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死死盯着吕欢,双手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上次在福清大厦,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尿失禁,虽然事后用手段压下了消息,可那份羞辱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没有证据证明是吕欢搞的鬼,可他就是认定,一定是这个小子搞的鬼!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报复,没想到竟在这里撞见了。
吕欢也有些意外,他嚼着棒棒糖,眼神平淡地看着方白鹤:“我来这里,和你有关系?”
周围的观众听到方白鹤的暴怒,都好奇地围了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小子是谁啊?能让方小银狐这么生气?”
“没听过蓉城有叫吕欢的人物啊,难道是外地来的?”
“你看他穿的那样,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惹到方白鹤?”
董武也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手下,低声问道:“这小子是谁?”
手下摇了摇头:“没查到过,好像是最近才出现在蓉城的,和蒋天养走得很近,还帮凌家老爷子治过病。”
“凌家?”董武的眼神变了变,看向吕欢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凌家在蓉城的势力,连方家都要让三分,若是吕欢真和凌家有关系,那这次拳赛,恐怕没那么容易赢了。
蒋天养和陈纯站在一旁,脸色有些紧张——方白鹤突然发难,万一在这里起了冲突,不仅拳赛会受影响,他们也不好收场。
凌波丽上前一步,挡在吕欢身边,眼神冷厉地看向方白鹤:“方白鹤,你想干什么?在这里闹事,你方家担得起后果吗?”
方白鹤被凌波丽的气势震慑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上次的羞辱,怒火更盛:“凌大小姐,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插手!”他指着吕欢,声音里满是怨毒,“上次在福清大厦,我突然不舒服,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吕欢挑了挑眉,吐出嘴里的棒棒糖棍,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自己身体不行,怪别人?方少爷,要是肾不好,建议去医院看看,别在这里乱咬人。”
“你!”方白鹤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保镖拦住:“少爷,别冲动,这里人多眼杂,要是闹大了,老爷会生气的。”
方白鹤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吕欢,咬牙道:“好!算你有种!今天看在凌大小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记住,我们的账,迟早要算!”
吕欢懒得理他,转头对蒋天养道:“拳赛什么时候开始?”
蒋天养连忙回神:“快了,还有半小时,吕先生,我带您去休息室等吧。”
几人转身离开,留下方白鹤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围的观众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可看向吕欢背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这个能让方白鹤暴怒,还被凌小姐维护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旧厂房的角落里,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女人站在阴影里,兜帽遮住了她的脸,只有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吕欢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她正是从大凉山巫门赶来的“蝎”,此行的目标,就是把吕欢带回巫门。
拳馆的喧嚣还在继续,铁丝网内的厮杀愈发激烈,可一场针对吕欢的危机,已在暗处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