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金属在玻璃上刮擦，冰冷、失真，不带丝毫人类情感。三个面具人的出现，让指挥中心内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他们站在那里，仿佛三个吸纳光线的黑洞，与周围“黑鸢”队员们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净化”指令？林森心中警铃大作。这个词与水淼的“净化协议”如出一辙！这些面具人，是水淼派来的？还是……另一个同样使用这个可怕词汇的势力？
灰鸢（隼）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不速之客。她甚至没有回头，手指依旧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数据下载的进度条在屏幕上飞速前进。但她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刃，斩向那三个不速之客：
“‘清道夫’？不……你们比她那些玩具更‘干净’。”灰鸢的灰色眼眸透过额前散落的发丝，锐利地扫过面具人，“你们是‘云脑’的……‘巡天者’？”
“巡天者”？林森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这似乎是水淼“云脑”体系下的某种存在？
为首的面具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只是锁定着灰鸢。“阻碍‘升华’进程的冗余数据，必须被清除。交出碎片，或一同被格式化。”
他抬起手，手中那幽蓝色的“音叉”武器开始发出一种低频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嗡鸣，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扭曲、震荡起来！
那名被林森用枪指着的“黑鸢”指挥官，此刻脸色煞白，他似乎认出了这些面具人代表的含义，嘶声喊道：“等等！我们不是目标！我们是合作方！”
面具人无视了他的呼喊。对他们而言，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目标“隼”和“碎片”携带者林森，似乎都成了可以随意清除的“冗余”！
“砰！”
枪声响起！是林森开的火！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面具人抬起武器的瞬间，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地射向为首面具人的胸口！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子弹在距离面具人身体还有十几公分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力场，速度骤然减缓，弹头在空气中摩擦出肉眼可见的火星，最终如同陷入琥珀的昆虫，凝滞了一瞬，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金属地板上！
能量护盾？！林森瞳孔骤缩！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灰鸢动了！她猛地将笔记本电脑从接口上扯下（数据似乎刚好下载完毕），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步，手中的复合弩再次咆哮！这一次，弩箭并非射向面具人，而是射向了天花板角落的一个消防喷淋头！
“噗！”
喷淋头爆裂！冰冷的水幕瞬间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指挥中心！
水，似乎是某种干扰因素！面具人手中那幽蓝色的“音叉”武器，其发出的嗡鸣声在水幕中明显变得紊乱、失真！他们周身的无形力场也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变得不再稳定！
“走！”灰鸢厉喝一声，将一个烟雾弹扔在脚下！
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与水幕混合，视野彻底被剥夺！
林森毫不犹豫，凭借记忆向门口冲去！混乱中，他听到身后传来“黑鸢”队员惊恐的喊叫、武器射击的声音，以及那种幽蓝色能量武器撕裂空气的、令人心悸的嘶鸣！
林森冲出烟雾，沿着旋转楼梯向下狂奔！灰鸢紧随其后，她的动作依旧迅捷，但林森注意到她的右臂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边缘有焦黑的痕迹，似乎被那幽蓝能量擦过。
“他们是什么东西？！”林森一边跑一边吼道，楼梯在脚下发出咚咚的巨响。
“水淼的‘云脑’延伸出来的触手！”灰鸢的声音在奔跑中依旧稳定，但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不完全是人，也不完全是机器……是共享‘云脑’部分算力和指令的……‘代行者’！小心他们的意识干扰！”
意识干扰？林森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如同无数细针般的意念猛地刺向他的大脑！是来自下方的追兵！那些“巡天者”竟然能隔着楼层进行精神攻击？！
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林森的脚步一个踉跄，几乎从楼梯上栽下去！他仿佛听到无数混乱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在脑海中直接响起，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守住你的意识！把它当成噪音！”灰鸢在他身后低吼，同时回身，看也不看地向下方烟雾中射出了几支弩箭，暂时压制了追兵。
林森猛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求生的欲望让他强行集中精神，将那冰冷的外来意念排斥出去！他继续向下狂奔！
他们冲到了塔基入口，那扇被炸开的铁门还歪斜地开着。外面，警报声和“黑鸢”外围人员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矛隼小队制造的骚动显然起到了作用。
然而，当他们冲出塔基，准备没入黑暗的林地时，却发现前方空地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两个同样的面具“巡天者”，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手中的幽蓝“音叉”已然举起！
前后夹击！
绝境！
灰鸢眼神一厉，瞬间将下载了数据的笔记本电脑塞到林森怀里，同时将复合弩背到身后，拔出了两把造型奇特的、带有锯齿刃口的军刀。
“我拖住他们！你带着数据往东走！矛隼的人会在预定接应点等你！”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行！”林森脱口而出。留下灰鸢独自面对这些非人的怪物，几乎是让她送死！
“别废话！”灰鸢低吼道，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别成为任何人棋局里的棋子！包括我父亲的！走！”
她猛地将林森向侧面一推，自己则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迎向了前后包抄而来的五名“巡天者”！军刀在她手中划出冷冽的弧光，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
林森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知道，此刻的犹豫只会让两人的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灰鸢为他创造的、通往东侧林地的短暂空隙，牙关紧咬，用尽全身力气，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
身后，传来了幽蓝能量撕裂空气的尖锐嘶鸣、军刀碰撞的铿锵声、以及灰鸢那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将所有的愤怒、无力与悲伤，都化作逃离的动力。笔记本电脑在他怀中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着“黑鸢”的秘密，更承载着灰鸢用生命为他争取的机会。
东方的林地越来越近，黑暗如同庇护所般向他张开怀抱。
就在他即将冲入林地的瞬间，他怀中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一个极其简短的、来自未知源头的加密信息窗口弹了出来，上面只有一行字：
【数据包‘遗言’解密完成。发件人：Kaelen (隼)。】
林森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名为“遗言”的文件。
里面没有冗长的叙述，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的扫描件，和一句简短的话。
照片上，是年轻许多、还没有那么多冰冷痕迹的灰鸢（Kaelen），和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温润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背景是一个充满阳光的温室花园，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那个中年男人，林森认得——是水清源。
照片下方，只有一句手写的字，笔迹凌厉，属于灰鸢：
“告诉他，我从未后悔成为他计算之外的‘错误’。”
林森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冰冷的夜风吹过他汗湿的身体，却无法吹散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巨浪与刺痛。
他猛地回头，望向那座此刻正爆发出激烈能量闪光和巨响的了望塔。
而在他视线未能及的、更高远的黑暗天幕之上，几颗原本规律的闪烁的“星辰”，其光芒，似乎极其诡异地……扭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