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的夜宴,设在府内最为幽静的“听涛轩”。此轩临水而建,窗外是片精心打理过的湖泊,月色下波光粼粼,与轩内摇曳的烛火相映成趣。
陈青只身赴宴,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并未携带任何随从。当他踏入听涛轩时,镇北侯韩千山已然站在门口相迎。
这位军方巨头,今日并未穿着戎装,而是一身藏青色儒衫,显得温文尔雅。他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如海,气息内敛,让人看不出深浅。陈青能感觉到,韩千山的修为,已然达到了通窍境巅峰,距离法相仅有一步之遥,而且根基极为扎实,远非寻常通窍可比。
“镇国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韩千山笑容和煦,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侯爷客气了。”陈青澹澹还礼,目光扫过轩内。除了几名侍立的俏丽丫鬟外,并无他人,显然这是一场私宴。
两人分宾主落座,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皆是玉京难得一见的奇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千山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轩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国公爷少年英雄,以一己之力平定北莽,更臻法相之境,实乃我大炎数百年来未有之奇迹,老夫佩服。”韩千山举杯,由衷赞道。
陈青举杯示意,一饮而尽:“侯爷过誉,机缘巧合罢了。”
韩千山放下酒杯,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国公爷可知,我韩家与大炎太祖,乃是结义兄弟,共同打下了这大炎江山。”
陈青不动声色:“略有耳闻。”
“韩家世代镇守北疆,抵御北莽,流的血,不比任何人少。”韩千山语气平澹,却带着一丝沉重,“然而,功高震主,鸟尽弓藏。自太祖之后,历代君王,对我韩家,忌惮多于倚重。这镇北侯的爵位,看似尊荣,实则……如履薄冰。”
陈青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韩千山今夜邀他,绝非只是为了叙旧或者发牢骚。
“直到国公爷你出现。”韩千山看向陈青,眼神锐利起来,“你以雷霆之势扫平北莽,解决了朝廷数百年的心腹大患,但也打破了朝堂原有的平衡。陛下,还有朝中诸公,如今对你我的忌惮,恐怕远超当年对我韩家。”
“侯爷是想说,我们同病相怜?”陈青嘴角微扬。
“同病相怜谈不上,”韩千山摇了摇头,“但至少,我们有共同的‘麻烦’。陛下年事已高,太子性格懦弱,诸皇子野心勃勃,朝局动荡在即。而国公爷你,手握重兵,修为通天,更是身怀……某些让人觊觎的东西。”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青,显然对虚空之鳞的存在有所了解。
“陛下和某些人,绝不会允许一个不受控制的法相境强者,长期盘踞北疆。削权,乃至……清除,是必然之事。”韩千山声音压低,“区别只在于,是温水煮青蛙,还是雷霆一击。”
陈青把玩着手中的玉杯,语气平澹:“所以,侯爷今夜是想与我结盟?”
“是合作。”韩千山纠正道,“各取所需。我可以动用韩家在朝中和军中的影响力,为你周旋,提供情报,甚至在某些时候,给予支持。而你需要做的,便是在这玉京城,展现出足够的力量和……价值。让那些人知道,动你,需要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价值?”陈青抬眼。
“比如,鬼市‘虚无之眼’的异动,近来愈发频繁,其中逸散出的空间之力,已然引起皇室和天武阁的重视。但他们束手无策。”韩千山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青,“若有人能解决这个麻烦,其‘价值’,自然无可估量。”
陈青心中一动,鬼市!虚无之眼!韩千山果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猜到了自己对此感兴趣。这是在递投名状,也是试探。
“看来侯爷消息很灵通。”陈青不置可否。
“玉京城内,很少有事情能完全瞒过韩家。”韩千山自信一笑,随即神色转为凝重,“不过,国公爷需知,那‘虚无之眼’非同小可,据说连通着一处极其危险的破碎空间,其中不仅有空间乱流,更可能栖息着某些来自虚空的诡异生物。皇室曾派过数位通窍境好手进入查探,皆是有去无回。即便是法相境,也需万分小心。”
“多谢侯爷提醒。”陈青点了点头,“此事,本公会考虑。”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与韩千山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这确实能省去他不少麻烦,也能更快地接触到虚空之鳞。
“如此甚好。”韩千山见陈青没有拒绝,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多言,重新举杯,“来,国公爷,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对饮一杯,心照不宣。
宴席散去,陈青离开镇北侯府时,夜色已深。
他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感受着玉京城那繁华表象下的暗流汹涌。韩千山的合作提议,皇帝的猜忌,各方势力的窥探……这玉京城,果然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但,那又如何?
他如今法相境修为,虚空煞域在身,更有吞噬魔念本源后对空间法则的更深理解。这玉京城,能困住他的地方,不多。
鬼市,虚无之眼……他倒是要去看看,那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是否真的有第二块虚空之鳞。
至于韩千山……合作可以,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抬头望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是玉京最混乱,也最神秘的区域——鬼市所在。
明日,便去会一会这玉京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