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庐内,茶香袅袅,气氛却凝重如铅。
玄素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穿万古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凌辰渊,等待着他的回答。关于他功法的来历,以及那神秘金属盒子中蕴含的“混沌气息”,似乎触及到了某种核心的禁忌。
凌辰渊心中念头飞转。《不死经》和混沌珠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可轻易示人。但眼前这女子深不可测,且似乎对这股力量有所了解,一味隐瞒恐怕适得其反。
他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道:“晚辈所修功法,乃是早年于一处古洞中偶然所得残篇,名为《九死功》,至于其完整来历,晚辈亦不知晓。只知此功法修炼出的玄力兼具生死特性,于疗伤和韧性方面颇有奇效。”他将《不死经》的名字稍作更改,模糊其来历。
“至于那金属盒子…”凌辰渊从怀中取出那暗金色的盒子,置于石桌之上,“此物乃是从一名仇敌手中夺得,据说是其祖上传下,具体为何物,晚辈同样不明,只知其材质特殊,能隔绝神识,用于存放重要之物最为稳妥。”他半真半假地说道,绝口不提其中碎片与混沌珠的关联。
玄素的目光落在金属盒子上,指尖轻轻拂过其表面那些古老晦涩的纹路,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追忆,有凝重,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混沌初开,鸿蒙始判…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再次感受到如此精纯的‘源初之气’。”她低声轻语,声音微不可察,却让凌辰渊心中猛地一凛!
源初之气?她果然认得!而且听其语气,似乎并非第一次接触?!
玄素抬起眼帘,看向凌辰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你所修功法,虽名称有异,但其本源气息,与我斋中典籍记载的某种失落传承确有相似之处。至于这盒子…其材质非凡间之物,乃是以‘混沌源铁’掺杂其他神金所铸,其上纹路更是古老至极的‘源初神文’,早已失传。此物…干系重大,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凌辰渊:“你能得到它,是机缘,亦是劫数。福祸相依,你好自为之。”
凌辰渊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保持平静:“多谢前辈指点。不知前辈所说的危险…究竟是指什么?”
玄素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目光望向竹庐外云雾缭绕的山谷,仿佛要看穿虚空:“觊觎此物,以及与你所修功法同源之力的,远不止多宝阁。有些存在,蛰伏于黑暗之中,追寻万古,其手段之诡谲、势力之庞大,远超你的想象。多宝阁的追杀,或许只是你麻烦的开始。”
凌辰渊眉头紧锁:“前辈所指是…”
“一个自上古之后便潜伏于阴影中的组织,”玄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其名或许早已更改,其形或许早已变幻,但其核心的目的,从未改变——追寻一切与‘混沌’、‘源初’相关之力与物。我等称之为‘幽阁’。”
“幽阁…”凌辰渊默念着这个名字,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寒意。
“幽阁行事,诡秘莫测,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或许早已注意到你,只是时机未到,或因其他事牵绊。”玄素看向凌辰渊,“你身怀‘源初之气’,又得药神殿基础传承,对他们而言,便是黑暗中最耀眼的灯塔。一旦被他们锁定…”
她的话未说尽,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凌辰渊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前有多宝阁不死不休的追杀,后有可能更加恐怖诡异的“幽阁”窥伺…这修行之路,果然步步荆棘。
“晚辈明白了。”凌辰渊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有不断提升实力,方能于危局中争得一线生机。”他看向玄素,“前辈援手之恩,晚辈铭记于心。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晚辈总不能一直滞留于此,叨扰前辈清修。”
玄素放下茶杯,淡淡道:“我既带你回来,自有安排。你于此谷中暂歇三日,巩固境界,熟悉武宗之力。三日后,我会送你前往一处地方。”
“何处?”凌辰渊问道。
“ ‘流云驿’。”玄素道,“那是一处位于三不管地带的隐秘修士聚集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亦有通往各域的古老传送阵。素心斋在那里有一处据点,你可暂居其中,相对安全。你需要的东西,或许也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流云驿?凌辰渊记下了这个名字。
“至于多宝阁与‘幽阁’…”玄素略一沉吟,道:“多宝阁那边,我会以素心斋的名义暂且周旋,他们短期内应不敢明目张胆大规模进犯流云驿。但暗中的手段,需你自己应对。至于‘幽阁’…若其真出现,立刻以这枚玉符通知我。”
她屈指一弹,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符落入凌辰渊手中,玉符上刻着一个简单的云纹,隐隐有空间波动。
“多谢前辈。”凌辰渊郑重收起玉符。虽然不知玄素和素心斋究竟有何目的,但目前的善意是实实在在的。
“好生修炼吧。武宗之境,于你而言,方才真正踏入武道门槛,莫要懈怠。”玄素说完,便不再多言,身影悄然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凌辰渊与黄飞飞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紧迫感。
“凌师兄,这…”黄飞飞忧心忡忡。
“无妨。”凌辰渊摆摆手,眼神锐利,“债多不压身。眼下提升实力才是根本。此地灵气充沛,机会难得,抓紧修炼!”
他不再多想,盘膝坐下,全力运转《不死经》,吸收着山谷中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巩固修为,同时仔细感悟着武宗境的全新力量。
黄飞飞也连忙在一旁坐下修炼。
山谷寂静,时光流逝。
就在凌辰渊二人潜心修炼之际,远在数万里之外,东域边缘,一片终年被灰雾笼罩的诡异山脉深处。
一座漆黑的、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古老宫殿内。
大殿空旷,唯有中央燃烧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火焰跳动,却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火焰旁,一名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立着,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
忽然,幽蓝色火焰轻轻摇曳了一下,发出一阵细微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噼啪声。
那白面具身影微微一动,头部侧转,似乎在倾听。
片刻后,一个毫无感情波动、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
“源初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时隔千年,终于再次出现了…”
“方向…东域…向华山附近…”
“通知‘影牙’,前往确认。非必要,勿接触,勿惊动。首要任务,确定‘载体’状态及‘源物’完整性。”
“若确认…不惜一切代价,带回‘种子’。”
幽蓝色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瞬,随即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那无声的命令,已然透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传递了出去。
阴影之中,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开始蠕动,睁开了冰冷的眼睛,望向了东域的方向。
与此同时,东域某座繁华巨城的城主府内。
一名身穿多宝阁长老服饰、面容威严的老者,正脸色铁青地听着下属的汇报。他面前,一枚碎裂的魂玉静静地躺在桌上,正是那“鬼影”崔魍的本命魂玉。
“…崔长老陨落前,最后传回的讯息提及…疑似遭遇‘素心斋’门人插手…目标被其带走…”下属战战兢兢地汇报。
“素心斋?!”那项长老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一掌将身旁的玄铁木桌拍得粉碎!“玄素!她竟敢公然与我多宝阁为敌?!抢我阁中要犯!”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沸腾,但似乎对“素心斋”这个名字极为忌惮,强行压下了怒火。
良久,他才咬牙切齿地寒声道:“传令!撤销对‘张阳’的明面通缉,暗中将悬赏提升三倍!发出‘暗花’,让‘血楼’的杀手去处理!告诉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小子身上的所有东西,必须一件不差地带回来!”
“还有!查!给我狠狠地查!那小子和素心斋到底什么关系!玄素现在何处!”
“是!”下属冷汗淋漓,连忙退下。
项长老独自站在殿中,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低声嘶语:“造化蕴神…混沌源铁…素心斋…哼,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不过,谁也别想从我多宝阁口中夺食!”
暗流,已然开始汹涌。
而此刻,山谷中的凌辰渊,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正全心沉浸在修炼之中,努力提升着每一分实力,以应对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