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深秋,香港启德机场。
陆炎艺穿着手工刺绣的白色婚纱,站在私人飞机的舷梯前。
婚纱是穆萨特派人连夜赶制据说符合中东的\"审美标准\"
高领、长袖、裙摆及踝,纯白无瑕得像裹尸布。却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将她死死缠住。
父亲陆严铮没有来送她。
想起昨天晚上,陆炎艺跪坐在母亲床前,看着那双布满针孔的手颤抖着将一碗莲子百合羹推到她面前。
母亲的手腕细得几乎能看见骨头的轮廓,
\"吃吧,艺艺。\"母亲的声音像秋风中最后一片将落的枯叶,\"趁热。\"
陆炎艺低头看着碗中漂浮的百合花瓣,它们像小小的白色船只在琥珀色的甜汤中沉浮。
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得发腻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炸开,几乎让她皱起眉头。
记忆中,母亲总是嗜甜如命,连喝中药都要加两勺蜂蜜。
\"太甜了,妈。\"她轻声说,却还是顺从地咽了下去。
母亲虚弱地笑了笑,又从床头柜上推过一碟玫瑰糕。
那些粉红色的糕点被做成了玫瑰花的形状,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上面还撒着细碎的糖霜,
\"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母亲说,声音里带着陆炎艺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妈,您不该下床的。\"陆炎艺看着母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如刀绞。
医生上周才说过,母亲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傻孩子,\"母亲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冰凉,\"做母亲的,总想...给女儿留点甜头。\"
陆炎艺猛地抬头,撞进母亲那双浑浊却依然温柔的眼睛里。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手中的瓷勺\"当啷\"一声掉进碗里。
\"您...您知道了?\"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块玫瑰糕塞进她手里:\"女人这辈子嫁错了人,总要咽得下几分甜,才扛得住那些苦。\"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逃吧...艺艺,逃得越远越好。\"
陆炎艺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扑进母亲怀里,闻着那股混合着中药和茉莉花香的熟悉气息,哭得像个孩子。
母亲瘦弱的胸膛起伏着,她能感觉到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
\"我试过了,妈...\"她抽泣着说,\"陆家现在像个铁桶,我连花园都出不去。\"
自从三天前她被下药昏迷,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自愿\"签署了与中东富豪穆萨特的联姻协议后,
陆家大宅就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保镖二十四小时轮班,每个出口都有监控,连她的手机都被没收了。
明天的航班,她将被送往迪拜,成为那个比她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的第五任妻子。
穆萨特甚至已经向中东媒体放出消息,说\"陆氏千金倾慕已久,甘愿远嫁\",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陆炎艺慌忙拍着她的背,却摸到一把嶙峋的骨头。
\"妈!我去叫医生!\"
\"不...用..,没用的.\"母亲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我说...陆家...不止你一个...\"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这次,陆炎艺看到母亲手帕上沾染了刺目的鲜红。\"妈!妈...您刚才想说什么?陆家不止我一个什么?\"
母亲的眼睛半闭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止你一个...被迫联姻的...女人..可我没想到…你会步我的…….\"
陆炎艺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但母亲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陆炎明仇恨的眼光看着大哥陆炎远站在不远处,西装笔挺,面带微笑,和穆萨特交谈,仿佛只是送妹妹去度蜜月。
“炎艺,别这么看着我。”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陆家需要这笔资金,而你……需要学会认命。”
她没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最后登机前,陆炎艺\"大哥。\"她轻声唤道。
陆炎远转身,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还有什么要求吗?穆萨特先生答应给你最好的待遇。\"
在陆炎远的耳边,说:“大哥,如果我死在中东,一定会穿红衣半夜出现在你的床前,要你夜不能寐!!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直刺陆炎远的心脏。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别做傻事。\"他警告道,\"为了陆家。\"
陆炎艺冷笑一声,转身走向登机梯。在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她突然回头,看向远处的陆家大宅。
在那里,在三楼最东边的房间里,她的母亲正躺在病床上,也许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飞机起飞时,她透过舷窗看着逐渐缩小的香港,那个活埋了自己美好未来的坟墓。
穆萨特的宅邸藏在迪拜棕榈岛最隐秘的角落,纯白的宫殿像浮在海上的幻境,
却处处透着密不透风的禁锢24小时轮岗的保镖眼神如鹰,而她的护照,早被藏进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夫人,您的房间到了。”女管家的声音平稳无波,推开那扇雕满缠枝花纹的木门时,铰链发出沉闷的声响。
房间里,鎏金烛台映着天鹅绒地毯,奢华得像个精致的牢笼。
落地窗外是波斯湾翻涌的湛蓝,可那片蓝遥不可及——防弹玻璃冰冷坚硬,
她连指尖贴上去的资格都没有,开合的机关只握在外面人的手里。
深夜,穆萨特带着一身呛人的酒气闯进来,皮鞋碾过地毯的声音格外刺耳。
“陆小姐,”他扯松领带,眼底带着醉后的猩红,“该履行你作为妻子的义务了。”
她猛地后退,后腰撞上床头柜,水晶台灯“哐当”坠地,碎裂的声响在寂静里炸开。
门外的女仆脚步声顿了顿,却没有任何人推门进来。
穆萨特低低地笑了,那笑声裹着寒意:“记住,这里是我的王国。”
他步步逼近,影子将她完全笼罩,“而你,不过是我最得意的收藏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