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星潭初晤·负责与否
林霄在寝殿内转了一圈,大致摸清了环境。殿内陈设清冷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什么私人物品,透着主人长期的孤寂。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外面一片寂静。
他唇角一勾,索性也不急着找人。目光落在殿内那架看起来颇为古朴的琴上,他走过去,也不讲究,随意地斜坐在琴案边,宽大的玄袍衣摆垂落,露出一截白皙却带着淡红指痕的小腿和那枚醒目的银铃脚链。
他并未拨琴,只是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点故意的挑衅意味。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明显迟疑的脚步声自殿外廊下响起,停在了门前,却迟迟没有推门而入。
林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晃脚的动作更欢快了些,铃声也变得越发清脆连贯。
门外,润玉听着殿内传出的、与他昨夜记忆深刻交织的铃声,只觉得那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尖上,让他进退维谷。掌心甚至沁出细微的汗意。
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所有纷乱的情绪,恢复了表面那副清冷平静的模样,轻轻推开了殿门。
门开的一瞬,映入他眼帘的景象,让他险些维持不住镇定。
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殿内。那个昨夜在他怀中经历剧变、又被他……的少年,正随意地坐在他的琴案上,墨发未束,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融合了邪气与纯真的面容越发惊心动魄。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玄袍松松垮垮地罩在他身上,更显其身形的纤瘦(虽然润玉很清楚那只是假象)。
而最要命的是,那少年赤着双足,一只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脚踝上那枚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声脆响,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润玉的视线几乎是触电般地从那铃铛和那截白皙小腿上移开,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薄红。他垂下眼帘,不敢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对视,声音努力维持平稳,却依旧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醒了。感觉如何?”
林霄停下晃脚的动作,歪着头,将这位“恩客”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一袭白衣,清雅出尘,面容俊美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疏离与寂寥,气质温润,此刻却明显透着紧张和……无措?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正经得很。
“感觉?”林霄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玩味,“不太好呢。腰酸背痛,腿软得站不稳,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啧啧,这位仙倌,昨夜可是热情得很啊。”
他话说得直白又轻佻,眼神却清澈纯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润玉被他这番话打得措手不及,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迅速涨红,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下意识想辩解那并非他本意,是龙尾本能,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如此推脱实在卑劣。无论如何,受益、失控的是他。
他猛地低下头,长睫剧烈颤动,声音充满了羞愧与自责:“昨夜…是在下失仪,唐突了阁下!润玉…愿承担一切后果,任凭阁下处置!”
竟是直接认了,没有找借口,也没有逃避责任。
林霄眨了眨眼,倒是有点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位看着清冷自持的仙倌会试图辩解或掩盖,没想到竟这般干脆地认下了,还摆出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
“任凭处置?”林霄从琴案上跳下来,脚步果然虚软了一下,他顺势扶住琴案,瞥见润玉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又强行止住的动作,心里觉得有趣,面上却撇撇嘴,“那我要是说,你昨夜那般欺负我,我现在很不高兴,要你负责呢?”
他逼近一步,虽然比润玉稍矮些许,但气势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侵略性,仰着脸看他,唇角勾着邪气的笑,眼神却逼人:“你怎么负责?嗯?小鱼仙倌?”
润玉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呼吸都滞住了。负责?如何负责?他从未想过此事。他看着眼前少年那双看似玩世不恭却深处藏着锐利的眼睛,心乱如麻。
躲避吗?像之前一样,将他安置好,然后自己远远避开,假装一切未曾发生?这似乎是最容易的选择,符合他数千年来的习惯。
但…目光掠过少年扶琴案的手,以及那明显不适却强撑着的站姿,昨夜那玄色龙尾无力垂落的模样再次浮现脑海。一种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怜惜(或许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占有欲)攫住了他。
他若躲避,与那些他曾鄙弃的、不负责任之人有何区别?
润玉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眸,对上了林霄的视线。他的眼神依旧复杂,充满了羞愧与不安,但深处却多了一丝艰难的决断。
“若…若阁下不弃,”他的声音依旧有些低,却不再颤抖,带着一种郑重,“润玉…愿负责。”
说出这句话,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上了更沉重的什么东西。但他清冷的眼底,却渐渐沉淀下一抹清晰的光芒。
躲避,非君子所为。既已犯错,便该承担。
无论后果如何,他选择面对。
林霄看着他眼中那份挣扎过后的坚定,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敛了些。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一个敢于承担而非推卸逃避的态度。
“哦?”他挑眉,故意拉长语调,“负责?怎么个负责法?说来听听。”
他倒要看看,这条看似古板的小鱼,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这答案,关乎他接下来是将此人视为暂时稳住血脉的工具,还是…可以稍微认真一点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