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泽领的地下城市中,头顶的纳晶石散发着柔和却明亮的光芒,将宽广的通道和穹窿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新翻泥土的清新、烤面包的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通风系统传来的山林夜息。车辙声、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隐约合唱,构成了一派井然有序却又充满生命活力的景象。
通道一侧,一家面包坊正敞开着门,热浪与香气扑面而来。老板娘玛莎正将一盘盘金褐色的面包取出,递给排队的领民,嘴里还念叨着: “谁能想到,在地底下还能吃上这么松软的面饼?多亏了伯爵大人想得周全,连发酵用的暖房都提前备好了。”
旁边等着买面包的老石匠汉斯呵呵一笑,中气十足地回应: “可不是嘛,我老婆现在带着孩子白天在下面的‘绿园’学着种菜,晚上我跟着队伍进山伐木。你看看这周围,”他伸手指了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通道,“哪里像是在逃难?倒像是……像是在过一个漫长的地下节日!”
正说着,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人群自发地向两侧让开一条通路,微微骚动起来。 “伯爵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语气中充满敬意而非畏惧。
黑泽领的统治者,佩恩伯爵,正带着几名随从缓步走来。他并未穿着华丽的礼服,而是一身便于活动的简朴猎装,皮靴上还沾着些许新鲜的泥点,似乎刚从某个施工现场巡视回来。他那双锐利却温和的眼睛扫过周围,不时停下脚步,与领民交谈几句。
“汉斯,”佩恩伯爵准确地叫出了老石匠的名字,目光落在他缠着布条的手上,“手怎么了?” 汉斯受宠若惊地缩了缩手:“没事,大人!昨天采石时不小心蹭破点皮,医务所的学徒已经给处理过了,用的还是咱们地洞里自己种的草药配的药膏,灵得很!” 佩恩伯爵点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注意休息,黑泽领的每一双手都很宝贵。”他又转向面包坊老板娘,“玛莎,面粉还够吗?麋鹿镇新来的人里有些孩子,可能吃不惯硬麦,下次可以适当掺些豆粉,更易消化。” 玛莎连忙躬身:“放心吧大人,仓库管事昨天刚调配过来一批,豆粉也有!保证让每个孩子都吃得饱饱的!”
伯爵脸上露出一丝浅淡却真诚的笑意,这笑意如同春风,拂过每个人的心头。他继续向前走去,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抚胸行礼,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充满了信赖与安心。
在靠近中心广场的一处稍高的平台上,原风神教的圣骑士托尼和庄园骑士拉赫尔并肩而立,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广场上,一群孩子正在玩着模拟骑士决斗的游戏,欢笑声不绝于耳,旁边还有人在下棋、打牌,甚至有人组织起了小型的歌咏班,悠扬的合唱在地下空间回荡。
拉赫尔,这位曾经在自己小庄园里为收成和盗匪发愁的骑士,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托尼,你看到了吗?这哪里是天灾下的避难所?我甚至觉得,王都最繁华的市集,也比不上这里充满生机和希望。”他指了指那些在纳晶灯下学习认字的工人,“白天工作,晚上还能读书游戏,储备物资有条不紊。你看看那些夜里从麋鹿镇来的领民,刚来时还惶惶不安,现在呢?脸上都带着笑了。”
托尼,这位信仰风神,行走过诸多地区的圣骑士,目光深邃,他看着佩恩伯爵离去的方向,缓缓道:“秩序源于信任,拉赫尔。而信任,源于佩恩大人给予所有人的安全感和他展现出的非凡能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曾经身为圣骑士的洞察力,“在其他地方,天灾意味着混乱、掠夺和死亡。贵族们或许会紧闭城堡大门,任由领民自生自灭。但在这里……”他环顾四周,“佩恩大人将所有人都纳入了他的庇护之下,并且,他让每个人都成为了这庞大避难系统中有价值的一份子。农夫可以去抢收木材,妇女可以参与种植或编织,甚至无事可做的人也被组织起来学习——这不仅是储备物资,更是在凝聚人心。”
拉赫尔深有同感地点头,压低了声音:“说实话,当初决定带着剩下的人投靠黑泽领,我心里也没底。但现在……我每晚带着队伍进山,借着那些神奇远古纳晶的光,尽可能多抢一点正在枯萎的木材,看到大家干劲十足,甚至唱着号子干活,我就知道,我们选对了。想想那些还在外面苦苦挣扎,或者被他们那只顾自己的领主抛弃的人……”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如果没有佩恩大人,我们的命运不堪设想。”
“是啊,”托尼的嘴角勾起一抹庆幸的弧度,他想起风神教那日渐僵化的教条和某些主教虚伪的嘴脸,“风神教廷只会祈祷风调雨顺,而当真正的灾难降临时,他们可曾建立起这样一座‘风神赐福’般的地下国度?在这里,我看到了比经文上描述的更真实的希望和秩序。佩恩大人的话,比任何祷言都更能凝聚力量。”
两人沉默了片刻,看着广场上安宁而幸福的景象。孩子们的游戏到了尾声,互相追逐着跑向通往居住区的通道;歌咏班的歌声停了下来,响起一阵愉快的掌声;下棋的人为一步好棋而赞叹,打牌的人为一次运气而欢笑。
“走吧,”拉赫尔拍了拍托尼的肩膀,“轮到我们夜间巡逻了。得确保这地下的‘白日’和山里的‘黑夜’,都如伯爵大人所期望的那样,万无一失。”托尼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地下城市车水马龙、生机勃勃的景象,轻声自语,也像是在对拉赫尔说:“能在这里扎根,是我们,以及所有黑泽领民,最大的幸运。”
他们转身汇入人流,身影坚定,如同这地下城市一样,充满了面对任何灾难都不曾动摇的秩序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