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厚厚的积雪隔绝了喧嚣,也让佩恩的领主府邸陷入了难得的宁静。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他盘膝而坐的身影投在石墙上,拉得很长。
持续了近一年的忙碌,像一根始终紧绷的弦,让他几乎忘却了体内源力的蠢蠢欲动。直到这场大雪迫使领地的一切户外活动停滞,所有工作转入室内,领民们得以围炉享受冬日的闲暇,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安宁时,佩恩才终于从永无止境的卷宗和命令中抽身,惊觉自己身体的壁垒已摇摇欲坠。
“整整一年了……”他内心轻叹,回到这片领地开拓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收敛心神,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
很快,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滚烫而汹涌,肉眼不可见的源力旋涡在他身周疯狂卷动,贪婪地汲取着天地间流淌的稀薄精华。他按照从珍妮丝那里得来的、描绘着奇异脉络与节点的羊皮卷图谱,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磅礴的力量,向着另一条手臂发起了冲击。
那是一条复杂而隐秘的路径,他不清楚在前世它被称为手少阴心经和手太阳小肠经,只知道按照图谱所示,那些名为少府、少冲、少海、青灵、极泉的节点,是力量必须贯通的关键。
“呃!”佩恩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鼓起,细密的汗珠瞬间渗出,又被周身的高温蒸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浩瀚的能量如同奔腾的熔岩,在固有的河道中咆哮着,一次次撞击着那些紧闭的“门户”。经脉传来撕裂般的胀痛,但他眼神锐利,没有丝毫退缩。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鸡蛋破壳般清脆的“噼啪”声接连从他手臂内部响起!声音细微,却如同惊雷在他感知中炸开!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通畅感席卷而来!那条手臂上的皮肤下,淡金色的能量纹路骤然浮现,如同活过来的藤蔓,明亮而神秘,勾勒出玄奥的图案。磅礴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发出溪流奔涌般的哗哗声,仅他能感知,整个手臂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成功了!”佩恩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几乎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空间。他难以置信地抬起那只刚刚打通的手臂,握紧拳头,感受着其中奔腾咆哮、远超从前的可怕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几乎要放声长啸。他强忍住啸声,嘴角却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个极度畅快和兴奋的笑容。
“结纹中阶!我终于踏入了这个层次!”他心中狂吼。不仅仅是源力总量翻了几倍,更重要的是,他对能量的调动变得心念一动、迅捷无比,全身源力循环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他稍稍集中精神,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凝聚起来,他自信,此刻若有一头大型异兽在面前,他一个精神冲击就足以让其瞬间脑死亡,瘫倒在地。
这种强大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澎湃的力量感让他心生豪情。推开厚重的木窗,寒冷清新的空气涌入,他看着外面宁静祥和的领地,心情愈发愉悦。
“看来,不止是我一个人在进步。”他轻声自语,脸上带着欣慰和自豪的笑容。他想起了这几天陆续传来的好消息。
最亲近水晶能量的伽德族人,即便是每日在田间单纯劳作、未曾接受严格战斗训练的农夫,竟也有五人自然而然地觉醒了力量,这无疑是大地对他们的馈赠。
而他们的先知,进步更是惊人。巴布的精神念力范围和控制精度已经到了一个让他都暗自咋舌的地步。
盖瑞、莱特身形愈发矫健,气息沉稳;普德罗尔和普德劳恩叔侄也先后觉醒,相信在外执行任务的普德劳斯距离突破也不远了。
更不用说,领地里还有数十名战士和普通领民也出现了觉醒的迹象。
他看到辛吉斯训练时,身上涌动的能量已经达到了觉醒阶段的巅峰,距离下一次突破似乎只有一线之隔。而沙利亚……那个沉默的女孩,如今隐藏气息的能力连他都快要难以察觉,潜行的力量更是增幅巨大。
还有莺格族的战士们,格桑和格雅姐妹的控制范围扩大了不少,而格雷和格瑞两兄弟也成功觉醒,如今领地上空盘旋的猎鹰们的眼睛,更加锐利,与主人的联系也更加紧密无形。
“好,太好了!”佩恩忍不住抚掌低笑,眼神明亮,“大家都在变强,这个冬天,真是上天赐予我们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的最好礼物。”
黑泽关口如同被冰雪巨兽吞噬的咽喉,呼啸的北风卷着冰碴,抽打在巨石垒成的城墙上,发出刺耳的尖啸。天色灰蒙,鹅毛大雪几乎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死寂的苍白。
就在这能冻裂骨头的严寒中,关口塔楼上的哨兵眯起被风雪刺痛的眼睛,注意到远方雪原上,有三个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渺小身影,正踉跄着、挣扎着向关口挪动。他们太矮小了,若非那一点微弱的移动,几乎会被误认为是雪堆。
“下面!有东西!”哨兵高喊,引来了同伴。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是三个裹着破烂不堪、缝补多次的兽皮袍子的人形生物。他们的身形比常人矮小,正是世代居住于十万大山脉深处的莺格族人。此刻,他们步履蹒跚,每一步都深陷积雪,又艰难拔起,仿佛耗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他们的兽袍结满了冰凌,须发皆白,脸色青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打颤的声音似乎能穿透风雪。
最前面的那个族人,几乎是在爬行,他抬起头,望向高耸的关门,眼中没有光彩,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绝望和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弱期盼。他张开冻得龟裂的嘴唇,试图呼喊,却只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救…救…黑泽…佩恩大人……” 话语未落,他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雪地中,身后的两个同伴也用尽最后力气,相继扑倒,如同三具被冰雪掩埋的雕像。
哨兵们不敢怠慢,深知莺格族与领主佩恩大人的渊源,迅速打开侧门,冲入风雪,将三个几乎冻僵的躯体抬了进来。
领主大堂内,巨大的石砌壁炉里燃烧着粗壮的松木,噼啪作响,旺盛的炉火驱散了严冬的寒意,将宽敞的厅堂烘得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燃烧木料的焦香和热葡萄酒的甜醇气息。
三个昏迷的莺格族人被安置在铺着厚厚毛皮的软榻上。首席医师修斯里克,正带着助手们紧张地忙碌着。他用温热的雪酒擦拭他们冻僵的四肢,用厚实的羊毛毯包裹住他们,并小心翼翼地撬开他们的牙关,喂入温热提神的药汤,然后缓缓一个个度入能量。
得到消息的格桑姐妹,以及格雷兄弟,还有其他一些较早投奔黑泽领的莺格族人都聚集了过来。他们围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同情,低声用莺格族特有的喉音轻轻的交流着,焦虑地看着同胞惨白的脸。
在修斯里克高超的医术和温暖的环境下,三个莺格族人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胸膛的起伏也变得有力起来。最先醒来的是那个最先倒下的族人,他眼睑颤动,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温暖的火光、模糊的人影、还有那熟悉的、略带异乡口音的族语呢喃……这一切与他刚刚经历的冰雪地狱恍如隔世。
他的眼神起初是茫然和恐惧的,直到他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围在身边的格桑、格雷等人那同样矮小但健康红润的面容,以及他们身上虽然样式不同却干净温暖的莺格族风格服饰。
“你…你们是……” 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如同耳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格桑俯下身,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用族语说道:“是的,兄弟,我们是族人。来自大山的藤蔓部落。你们安全了,这里是黑泽领,佩恩大人的领地。”
听到“佩恩大人”和确认了族人的身份,那个莺格族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彩,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绳索。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喉咙哽咽,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划过他粗糙冰冷的脸颊,滴落在毛皮毯子上。另外两人也陆续醒来,反应如出一辙,先是极度的惶恐,然后是确认安全后的狂喜与激动,三人都不禁哽咽落泪,身体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次颤抖,但这不再是因寒冷,而是源于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对族人出现的激动万分。
稍事缓和,喝下更多热汤后,他们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年长的一位莺格族长辈,一位同样早期投奔佩恩、在此安顿并受到尊重的长者,闻讯匆匆赶来。他走到软榻前,看着这三个几乎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年轻族人,眼中充满了悲悯。
他沉声开口,用的是纯正的莺格族语,声音苍老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孩子们,受苦了。我是石须部落的族长格莫。还记得当年佩恩大人离开大山时对我们所有族人说过的话吗?‘如果十万大山脉里,过不下去了,就来大山的最南端,黑泽领来找我。’”
三个求援者中的一人,似乎是小头领,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再次涌出,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格莫轻轻按住。“记得!族长,我们记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佩恩大人的话,很多老人都记得!可是……可是大多数人舍不得离开世代居住的山林,认为异兽的威胁是祖辈都能应付的……我们……我们跟着长老们回归深山,去投奔了更大的聚落……”
他的话语被一阵痛苦的咳嗽打断,缓了口气,他才继续诉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但是……变了,一切都变了!深山里的异兽……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狂暴!到了这个冬季,雪特别大,食物特别难寻,它们……它们像是发了疯,开始大规模地离开自己的领地,向外迁徙,而我们的家园……正好在它们的路上!”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毛毯,仿佛又看到了那可怕的场景:“它们袭击我们的村落,摧毁我们树屋,抢夺我们过冬的存粮……我们拼死抵抗,死了……死了好多人!巴图老爹、艾拉姐她们都……” 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哭泣。旁边的两个同伴也红着眼圈,死死咬着嘴唇。
另一个族人接过话头,语气急促而绝望:“粮食快没了!围困我们的异兽越来越多,我们根本出不去狩猎!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长老们拼尽了最后的力量,组织了一支最强壮的战士突围……只为了……只为了能有人活着出来,把消息带到黑泽领,向佩恩大人求援!”
最先说话的那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充满了恳求与最后一丝希望,他看向格莫族长,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那位传说中的佩恩领主:“只有我们三个……冲出来了……其他人都……,佩恩大人……黑泽领……求求你们,救救山里还活着的族人吧!他们被困着,饿着,随时都会被异兽撕碎!求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