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后的山林比他们之前穿越的任何地方都要茂密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松软无声,却也暗藏着盘结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浓重的植物腐烂和泥土的气息。
石头在前方带路,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对这片山林似乎极为熟悉,总能精准地避开危险的沼泽和难以通行的荆棘丛。沈砚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林晚被护在两人中间,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呼吸因湿闷的空气和高强度的行进而有些急促。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在林间回荡。气氛凝重而紧迫。清河镇的短暂停留和惊险突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提醒着他们追兵并未远去,危机随时可能再现。
行进了约莫一个小时,石头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巨石旁停下,示意休息。他拿出水壶,递给沈砚和林晚,自己则警惕地靠在一块岩石后,观察着来时的方向。
“我们甩开他们一段距离,但不能掉以轻心。”石头的声音低沉,“‘夜枭’有追踪专家,而且可能动用了无人机之类的设备。我们必须尽快到达安全点。”
沈砚沉默地喝了口水,目光落在林晚有些苍白的脸上。她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呼吸尚未完全平复。他拧开水壶盖子,又递回给她。“再喝点。”
林晚接过,小口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和疲惫。她看向沈砚,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那份专注的关切却清晰可见。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石头看了看他们,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你们两个……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默契。”
沈砚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密林深处。林晚则微微低下头,耳根有些发热。
短暂的休息后,三人再次上路。山路越来越陡峭,他们需要不时攀爬近乎垂直的岩壁,或者借助藤蔓荡过深涧。沈砚的体力依旧惊人,动作敏捷利落,仿佛这险峻的山路于他而言只是平地。他总会适时地回身,伸手拉林晚一把,或者在她需要时,用身体为她挡住可能滑落的碎石。
在一次攀爬湿滑的岩壁时,林晚脚下猛地一滑,身体向下坠去!惊呼声尚未出口,一只坚实有力的手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稳住了她下坠的趋势。
是沈砚。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移动到了她身侧,单手抓着岩壁上凸起的石头,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握着她。他的手臂肌肉因用力而绷紧,额角青筋微显。
“抓紧!”他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依言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沈砚深吸一口气,腰部发力,手臂猛地向上一带,将她稳稳地提了上来,拉到自己身边。
两人紧贴着湿冷的岩壁,呼吸都有些急促。林晚惊魂未定,抬头看向沈砚,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有关切,有后怕,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没事吧?”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额发。
林晚摇了摇头,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没事……谢谢。”
沈砚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继续向上攀爬。但那个短暂的对视和紧握,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在林晚心中久久回荡。
石头在前方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加快了速度。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石头所说的临时安全点——一个位于半山腰、被几块巨大落石和茂密藤蔓巧妙遮掩的天然岩洞。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但内部空间却不小,干燥通风,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三人钻入洞中,石头迅速在洞口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确认从外面极难发现。洞内光线昏暗,只有从岩石缝隙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
“今晚在这里过夜。”石头放下背包,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里很隐蔽,暂时安全。我们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他拿出食物和水分给两人。依旧是压缩干粮和清水,但在经历了连日的奔波和惊险后,这简陋的食物也显得格外珍贵。
沈砚接过食物,却没有立刻吃。他走到洞口附近,借着微弱的光线,再次仔细检查着洞外的环境,耳朵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响。他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挺拔而孤寂,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走过去,将属于自己的那份水递给他。“你先喝点水。”
沈砚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沉默地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三人围坐在洞内相对干燥的地方,沉默地吃着东西。洞外,夜幕缓缓降临,山林间响起各种夜行动物的窸窣声和遥远的狼嚎。
“那个油布包里的信息……”林晚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看向沈砚,“我们现在能看吗?”
沈砚从贴身口袋拿出那个油布包,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动作显得有些郑重。他小心地解开油布,里面是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样式古朴,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他尝试打开,却发现盒子是密封的,需要特定的方式或者……钥匙?
“打不开。”沈砚蹙眉,将盒子递给石头,“你看看。”
石头接过金属盒,仔细端详了片刻,又用手摸了摸盒子的边缘和接缝处,摇了摇头:“这是‘渡鸦’特制的加密盒,需要对应的解密器或者……特殊的‘共鸣’才能打开。”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沈砚。
沈砚的眉头锁得更紧。又是“共鸣”。他伸出手,重新拿回金属盒,握在掌心。盒子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林晚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那个一直跟随着他们的、散发着稳定温热的金属盒。“这个……会不会有关系?”
沈砚和石头的目光同时落在她手中的金属盒上。
沈砚迟疑了一下,将两个金属盒并排放在一起。大小、材质似乎都不同,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接口可以连接。
就在三人都有些失望时,被沈砚握在手中的那个新得到的金属盒,表面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光点,随即又迅速熄灭。而林晚手中的那个金属盒,温热的震动似乎也瞬间加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这变化极其短暂,若非三人一直紧盯着,几乎会以为是错觉。
“有反应!”林晚低呼一声。
沈砚和石头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激活它需要特定的条件,或者……时机未到。”石头沉声道,“先收好,等到了下一个地点,或许能找到线索。”
沈砚默默地将两个金属盒都仔细收好。希望近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迷雾。
夜色渐深,岩洞内彻底陷入黑暗。石头安排了守夜顺序,沈砚坚持守第一班。
林晚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裹紧沈砚递给她的外套,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看着沈砚坐在洞口附近的模糊轮廓,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隔绝了外界的危险与黑暗。
在意识沉入睡眠之前,她仿佛听到沈砚极低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会弄清楚的……所有的一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暗夜中的磐石,给了林晚最后一丝安心的力量。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深山寂静,唯有风声与守夜人警惕的呼吸。而那两个沉默的金属盒,仿佛蕴含着搅动命运的力量,在这无边的黑暗里,静静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