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荒村后,山路愈发崎岖难行。连日的奔波和紧绷的神经,让体力消耗达到了极限。林晚的脚踝旧伤在持续的跋涉下,疼痛变得明显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但她依旧咬牙坚持,不愿拖慢沈砚的速度。
沈砚的敏锐远超常人。在林晚第三次因脚下不稳而轻微踉跄时,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炬地落在她的腿上。
“脚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林晚下意识想把脚往后缩,却被他提前洞察。他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卷起她的裤脚。脚踝处果然已经红肿了起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沈砚的眉头瞬间拧紧,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他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里混杂着责备、心疼,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为什么不早说?”
他的语气有些硬,带着一丝后怕的愠怒。如果他没发现,她是不是打算一直忍到走不动路?
林晚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想耽误行程……而且,也不是很疼。”
“胡闹。”沈砚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他不再多言,直接转过身,再次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这一次,林晚没有再拒绝。她知道,在他已经察觉的情况下,任何逞强都是徒劳,反而会让他更担心。她默默地趴上他宽阔的后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沈砚稳稳地托住她,站起身。他的背脊挺直,步伐依旧稳健,仿佛背上增加的重量和需要格外小心的负担,于他而言只是寻常。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受伤的脚踝能尽量避免晃动。
“下次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他低沉的声音从前传来,带着命令的口吻,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嗯。”林晚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背肌里,闷闷地应了一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汗水与山林的味道,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疼痛似乎也在这份安稳中减轻了许多。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空气变得闷热潮湿。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要下大雨了。”沈砚判断道,加快了脚步,“得找个地方避雨。”
他根据记忆和方向感,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另一个可能的安全点——一处位于山腰的废弃气象站走去。
雨点开始零星砸落,很快就连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和岩石上,溅起一片水雾。山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
沈砚将林晚往上托了托,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为她遮挡风雨。他的外套很快就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雨水顺着他黑硬的发梢不断滴落,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稳妥。
林晚缩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力和因发力而微微绷紧的肌肉。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却几乎没有溅到她身上。她伸出手,用手掌替他遮挡住后颈不断流下的冰冷雨水。
沈砚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背着她,在滂沱大雨中沉默而坚定地前行。
当那座灰白色的、废弃已久的气象站建筑终于在雨幕中显现出模糊轮廓时,两人都松了口气。
气象站的大门早已损坏,歪斜地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布满灰尘和蛛网,但结构还算完整,至少能遮蔽风雨。
沈砚背着林晚快步走进大厅,将她小心地放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他迅速检查了整个气象站,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返回到林晚身边。
此刻的他,浑身湿透,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锐利。
“冷吗?”他蹲下身,看着林晚同样被雨水打湿了些许的裤脚和鞋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冷。”林晚摇摇头,看着他湿透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和感动,“你快把湿外套脱下来,别着凉了。”她想起他的枪伤刚好不久。
沈砚没理会自己的情况,而是伸手想去检查她的脚踝。
林晚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
“别动。”沈砚按住她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他动作轻柔地卷起她的裤脚,看到那片红肿比之前更明显了些,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他从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医药包里拿出消炎药膏和干净的纱布。他的动作很熟练,先用找到的、相对干净的布蘸着雨水小心擦拭了她脚踝周围的污泥,然后挖出药膏,用指腹蘸着,极其轻柔地、均匀地涂抹在红肿处。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碰到皮肤时有些粗糙,力道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专注的温柔。冰凉的药膏和他指尖温热的触感交织在一起,让林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涂抹均匀后,他又用纱布仔细地将她的脚踝包裹起来,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
整个过程,他都沉默着,低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但林晚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全神贯注和……心疼。
包扎完毕,沈砚才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能生火的东西。”气象站里或许还有残留的木质家具可以拆解。
“你的伤……”林晚担忧地看着他湿透的衣服。
“没事。”沈砚站起身,语气平淡,仿佛这根本不值一提。他转身走向气象站内部,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可靠。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自己脚踝上被他包扎得工整妥帖的纱布,心里涌动着复杂的热流。外面暴雨如注,雷声轰鸣,废弃的气象站里阴暗而潮湿。
可因为他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再那么难熬。
她蜷缩起来,抱紧膝盖,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在建筑内部搜寻的模糊身影。一种超越了依赖、超越了同伴之谊的深刻情感,在这风雨交加的困境中,悄然扎根,茁壮生长。
他不仅是她的保护者,更是她想要并肩同行、共同面对一切风雨的那个人。
沈砚很快抱着一些拆下来的干燥木条回来。他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火,跳跃的火焰驱散了黑暗和寒意,也映亮了他依旧带着水汽的侧脸。
他在火堆旁坐下,脱下湿透的外套,架在火边烘烤。里面贴身的作战服也湿了大半,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
林晚挪到他身边,将之前他披在自己身上、此刻还算干燥的外套递还给他:“你先披上。”
沈砚看了她一眼,没有接:“你穿着。”
“我已经不冷了。”林晚坚持,将外套塞进他手里,“你衣服都湿透了,伤口不能受凉。”
她的语气带着难得的强硬和关切。
沈砚看着她固执的眼神,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干燥的布料带着她的体温,包裹住他微凉的身体,一种奇异的暖意从皮肤渗透进去,直达心底。
两人并肩坐在火堆旁,听着外面肆虐的风雨声。跳跃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沈砚。”林晚忽然轻声开口。
“嗯?”
“谢谢。”她说,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沈砚拨弄火堆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看向她。火光在她眼中跳跃,像是落满了星辰。他的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语。
最终,他只是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微小的距离,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刚刚劳作后的余温,和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用谢。”他低声说,目光牢牢锁住她,“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照亮了我的黑暗,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林晚从他紧握的手和深邃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外面风雨依旧,气象站内却因这簇小小的火焰和紧握的双手,温暖如春。前路未知,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携手,便无惧任何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