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音乐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竖井中死寂的帷幕。它断断续续,音调失真,带着一种老式八位机游戏般的简单旋律,反复播放着几个单调的音符,在这空旷的深渊里激起微弱而令人不安的回响。
林晚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手电光柱剧烈晃动,徒劳地在下方无尽的黑暗中扫视,却什么也看不见。那声音似乎来自井底深处,又仿佛无处不在,贴着潮湿冰冷的井壁钻进人的耳朵。
沈砚强撑着坐直身体,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手却已下意识地摸向了腰后——那里本该别着战术匕首,此刻却空空如也(匕首在林晚那里)。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尽管脸色惨白,但属于“寒鸦”的本能已被这未知的威胁彻底激活。
“是什么……”林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下意识地靠近沈砚。平台上空间狭小,她的肩膀几乎抵住了他未受伤的右臂,从他身上汲取着一点点微弱的安全感。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凝神细听,眉头越皱越紧。这音乐……太奇怪了。不像是某种警报,更不像是自然现象。它有一种……人为的、甚至带着一丝……幼稚的感觉?
“不像……威胁。”他最终沙哑地开口,但这个判断连他自己都觉得缺乏底气。在这种地方,任何异常都足以致命。
音乐声持续着,单调地循环。听久了,反而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麻木感。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小门。这音乐的出现,使得尽快离开这个平台变得更加紧迫。谁知道这声音会引来什么?
她用手电仔细照射门锁。那是一个老式的、需要钥匙的弹子锁,锁孔已经有些锈蚀。她尝试用力推了推门,门板厚重,纹丝不动。
“锁死了,需要钥匙。”她沮丧地说。
沈砚的目光也从深渊收回,落在门上。他示意林晚扶他起来。靠着林晚的支撑,他艰难地挪到门边,用右手仔细摸索着门框和锁具周围。
“这种老式门……有时会有备用钥匙……”他喘息着说,手指在门框上方、旁边堆积的箱子缝隙里仔细探寻。他的动作因为伤痛而显得笨拙,但观察力依旧敏锐。
林晚也帮忙在那些堆放的木箱里翻找。箱子大多空了大半,里面只有些生锈的螺丝、断裂的钳子等废弃工具,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金属和机油味。
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林晚的手在某个箱子的角落,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她拿出来,用手电一照——竟然是一把古旧的、黄铜色的钥匙!钥匙形状很简单,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
“钥匙!”她惊喜地低呼,连忙递给沈砚。
沈砚接过钥匙,尝试着插入锁孔。钥匙有些涩,他小心翼翼地转动。“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了希望。沈砚用右手费力地拉动门把手,沉重的金属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阴冷、混杂着尘土和霉味的空气从门后涌出。手电光往里照去,门后似乎是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通道,墙壁是粗糙的岩石,看起来像是后期开凿的,并非Novatech原有的结构。
那诡异的音乐声,在门打开的瞬间,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
“要进去吗?”林晚看着那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心里直打鼓。
沈砚凝视着通道深处,沉吟了片刻。退回竖井攀爬几乎不可能,留在平台等待未知的风险更是下策。眼下,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跟紧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率先侧身挤进了通道。林晚紧随其后,顺手将门虚掩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身后那令人不安的音乐和深渊。
通道非常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坡度很陡,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沈砚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右臂不得不时常撑住湿滑的岩壁以保持平衡。林晚在他身后,一手用手电替他照亮前路,另一只手虚扶在他的后腰,生怕他摔倒。
通道似乎很长,蜿蜒向下。那诡异的音乐声始终在前方引导(或者说诱惑)着他们,时强时弱。
走着走着,林晚忽然觉得那音乐的旋律有点耳熟。她仔细分辨着那几个不断重复的音符,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儿时记忆浮上心头……
“等等……”她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沈砚的衣角。
沈砚疑惑地回头。
“这旋律……我好像听过……”林晚努力回忆着,轻声哼了哼那调子,“像是……很多年前一款很老的电子宠物玩具里的开机音乐……叫……‘嘟嘟鸟’?对!好像是这个名字!”
“玩具?”沈砚蹙眉,在这个充满死亡和废墟的地方,出现玩具的音乐,这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显得诡异反常。
“嗯,我小时候好像见过邻居家孩子玩过,声音就是这样,滴滴答答的……”林晚肯定地说。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更加不安。这意味着,这音乐很可能不是某种自然或机械故障产生的,而是源自一个具体的、人为的“玩具”。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小心点。”沈砚的声音更加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继续前行,更加警惕。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但那只“嘟嘟鸟”的音乐声仿佛一个路标,始终从其中一个方向传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声音走。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前方似乎变得开阔起来。手电光照射过去,隐约可见一个更大的空间,空气中那股焦糊味也更浓了。
而就在通道的出口处,他们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制成的、颜色已经褪得几乎看不清的电子玩具,外形依稀能看出是一只胖乎乎的鸟。它就被放在出口旁边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周身布满灰尘,但它的屏幕(如果那算屏幕的话)却微弱地亮着,那诡异的音乐,正是从它体内发出的!
玩具鸟的旁边,似乎还放着别的东西。手电光移过去,照亮了那样东西——
那是一朵用金属片精心拗成的、略显粗糙的小花,花瓣形态有些像雏菊,在灰尘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雏菊?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意象……太熟悉了!在之前的风波里,雏菊曾是不止一次出现过的信号!
沈砚的眼神也瞬间锐利如刀,他死死盯着那朵金属雏菊和那只还在唱着童谣的玩具鸟,仿佛看到了比深渊更可怕的东西。
音乐还在欢快地(或者说诡异地的)响着,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仿佛一场精心策划的、充满恶意的欢迎仪式。
是谁?在这里放下了这些?是为了指引,还是……警告?
前方的黑暗里,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