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维度工厂一期,核心实验区。
这里的空间感极其诡异。从外部看,它只是一个占地数亩的银灰色大殿,但踏入其中,视线所及却仿佛没有尽头。光线以不符合透视原理的方式扭曲、延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只有低沉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能量嗡鸣声在持续作响。
秦洛站在一座由无数闪烁符文和透明晶管构成的复杂装置前——这便是“时间加速生产线”的初号原型机,代号“逝水”。装置的核心区域,空间微微扭曲,光线在那里似乎流逝的速度都与其他地方不同。
苏妙仪、铁大锤、小九九,以及被特邀前来进行“伦理与安全评估”的算天门长老天算子,都站在稍远一些的“观测区”,神色凝重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
“秦师弟,你确定这‘逝水’一号的加速倍率,能达到一日百年?”苏妙仪看着那扭曲的核心区,感受着其中隐隐传来的时间法则波动,忍不住再次确认。这个数字太过骇人听闻,意味着在里面待上一天,外界就已过去百年!若用来修炼,岂非一日之功,抵他人百年苦修?
“理论模型支持这个倍率。”秦洛的目光紧盯着控制台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属于科学家的狂热,“我们通过多维空间折叠技术,创造了一个局部的、可控的时间翘曲区域。其内的熵增过程被极大加速,物质与能量的交互速率也随之飙升。简单来说,那里的一天,确实等同于外界正常时间流的一百年。”
铁大锤挠了挠他那如同钢针般的短发,咂舌道:“乖乖,在里面打把飞剑,出来就成百年古剑了?这要拿来炼器,淬火工序得精确到多少毫秒?”
小九九则用毛茸茸的尾巴尖捂着鼻子,狐疑地看着那装置:“里面过去一百年,外面才一天……那要是在里面睡一觉,出来不是要饿死啦?”她的思维总是很直接。
天算子长老抚着长须,眉头紧锁:“秦首席,时间法则,乃天道基石,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剧烈的加速,且不论能量消耗何等恐怖,单是其内物质经历的‘岁月’,是否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异变?更遑论……伦理之患。”
秦洛点了点头,对天算子的担忧表示理解:“天算子长老所虑极是。所以,我们首次全功率测试的目标,并非活物,也非法器,而是它——”
他指向旁边一个玉台上放置的一枚丹药。那丹药通体浑圆,呈淡金色,表面有九道细微的云纹,散发着柔和而精纯的灵力波动。
“九转凝金丹?”苏妙仪一眼认出,“这是帮助筑基巅峰修士凝结金丹的上品灵丹,炼制不易,对火候、时机要求极高,丹成之后,药力会随着时间缓慢流逝,保存百年,药效便会衰减三成以上。”她立刻明白了秦洛的意图,“你是想……利用时间加速,模拟它自然存放百年的状态,观察其药力衰减规律,甚至……逆向推导出更完美的保存方法?或者,验证在极限时间流速下,丹药内部是否会产生新的变化?”
“不止。”秦洛眼中精光一闪,“我更想看看,在百倍时间流速下,这枚丹药的‘岁月’,能否被具象化,被观测,甚至……被利用。”
他不再多言,亲自操控着机械臂,将那枚珍贵的九转凝金丹,小心翼翼地送入了“逝水”一号那扭曲的核心区域。
“启动全功率时间加速!目标倍率,一日百年!持续时间,外部时间一炷香!”秦洛下达指令。
嗡——!
整个维度工厂的能量供应瞬间被抽取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周围的防御阵法光芒大盛,隔绝着那逸散出的时间波动。核心区域的扭曲感骤然加剧,从外面看去,那枚悬浮其中的九转凝金丹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急速流动的水幕。
控制台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显示着内部的时间流速正在以指数级攀升。能量消耗的数值让铁大锤这等见多识广的炼器天才都眼皮直跳。
观测区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神识不敢轻易探入那片区域,生怕被混乱的时间流卷伤,只能依靠装置外部的传感器和秦洛特制的“时空探针”来获取内部信息。
一炷香的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
当能量嗡鸣声逐渐平息,核心区域的扭曲景象也缓缓恢复正常时,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那枚丹药。
丹药依旧悬浮在那里,外形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仔细看去,那原本淡金色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一丝,表面的九道云纹也仿佛被岁月磨平了些许棱角。
“数据采集完成。”秦洛快速分析着反馈回来的信息,“内部时间确认为流逝约一百年。药力衰减幅度……29.7%,与理论预测高度吻合。丹药内部灵性结构出现预期内的‘老化’松弛……”
成功了!时间加速,对无生命物体生效了!
然而,就在秦洛准备进行下一步分析时,异变陡生!
那枚经历了“百年岁月”的九转凝金丹,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其表面原本黯淡的光泽猛地向内收缩,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时空奇点,紧接着,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时光的气息从中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更抽象、更本源的东西——岁月的气息!
嗡!
丹药表面的空间再次扭曲,但这次不再是均匀的加速,而是仿佛镜花水月般,投射出无数模糊的、快速闪过的幻影!有灵药在风中摇曳生长、有丹炉在烈火中煅烧、有修士打坐练气的残影……这些,似乎是这枚丹药在过去百年“虚拟岁月”中,其构成物质所承载的、或者说时间法则在其身上留下的“印记”!
“这是……时光回溯?还是岁月烙印显化?”天算子长老失声惊呼,这景象超出了他的推演认知。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股浓郁的“岁月气息”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主动吸收周围弥散的时间之力,并在丹药上方,凝聚成了一缕细如发丝、却沉重仿佛承载了山岳的——淡灰色气流!
这缕气流出现的瞬间,整个维度工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感在每个人心头升起。那是面对“时间”本身的渺小感。
“秦洛!快看!那是什么?”苏妙仪指着那缕淡灰色气流,声音带着颤抖。
秦洛瞳孔骤缩,控制台上的传感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报!数据显示,这缕气流蕴含着高度浓缩的、纯粹的时间法则能量!
“捕捉它!”秦洛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东西的价值,可能远超那枚九转凝金丹本身!
他立刻启动预设的紧急能量拘束 protocols,数道灵光组成的囚笼瞬间向那缕淡灰色气流罩去。
然而,那缕“岁月之气”仿佛有灵性一般,轻轻一颤,便无视了能量拘束,如同游鱼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轨迹,眼看就要融入周围的空间,消散于无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色的影子快如闪电般窜出!
是小九九!
她的九尾狐血脉对天地灵物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和渴望。在那缕“岁月之气”出现的瞬间,她体内的本能就在疯狂叫嚣:吃了它!那是好东西!
只见小九九身形在空中灵巧一转,毛茸茸的尾巴如同云朵般舒展,精准地拦在了那缕气流遁走的路径上,小嘴一张——
“嗷呜!”
那缕沉重如山岳、让能量拘束都失效的淡灰色气流,竟被她如同吸面条一般,“哧溜”一下,吸进了肚子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小九九落地,满足地打了个嗝,拍了拍自己毫无变化的小肚子,歪着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嗝……味道有点怪,像放了很久的陈皮糖……”
下一秒,异变再次发生!
小九九身上原本光滑亮泽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有些枯槁,仿佛经历了风霜!她的眼神,在一瞬间掠过了一丝与她平时天真烂漫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沧桑与迷茫的神色,但随即又恢复了清澈。
“我……我感觉好像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小九九晃了晃脑袋,有些困惑地嘀咕。
紧接着,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灵力,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岁月感悟”,猛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她的气息节节攀升,原本卡在化形初期(相当于金丹初期)的瓶颈,在这股奇异力量的冲击下,竟然轰然松动!
轰!
强大的灵压席卷开来,小九九身后,第三条虚幻的狐尾影子一闪而逝!她的修为,赫然从金丹初期,直接突破到了金丹中期!而且根基稳固,没有丝毫虚浮之感!
这一切,都发生在外界时间仅仅过去一炷香,而小九九自身感觉只是“打了个嗝”的瞬间!
“一……一日百年……的修为?”铁大锤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苏妙仪美眸圆睁,看着气息明显强了一大截的小九九,又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丹药位置,脑海中一片混乱。
天算子长老手指颤抖地指着小九九,嘴唇哆嗦着:“吞……吞噬岁月……反哺己身?!这……这已非丹药,这是……这是‘时痕道丹’!触犯天道禁忌的啊!”
秦洛也彻底愣住了。他的科学实验,竟然意外地炼制出了一种能够凝聚“岁月之气”、并能被生命体吸收以瞬间获取“时间修为”的奇异存在!
这“一日百年丹药”的真正价值,根本不是模拟存放过程,而是量产“岁月”,制造“修为”!
可以想象,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将在整个修真界掀起何等滔天巨浪!这比任何丹药、任何功法都更具颠覆性!它将直接冲击修真界最根本的秩序——漫长的苦修和时间积累!
“立刻封锁维度工厂!今日之事,列为青岚宗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外传!”秦洛迅速从震惊中恢复,下达了最严厉的指令。他的眼神无比凝重,他知道,一个潘多拉魔盒,似乎被他的科学好奇心,无意中打开了一条缝隙。
而一旁的小九九,还在回味着那“陈皮糖”的味道,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如临大敌的众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刚刚吞下的,是怎样一种足以让整个宇宙都为之疯狂的力量。
科学与法则的碰撞,首次触及了“时间”的领域,其带来的,不仅是机遇,更是无法预料的危机。维度工厂的大门之后,隐藏的已不仅是空间的奥秘,更是时间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