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大军行至一处开阔地。
前方探马回报,五里外有一大镇,名曰“三岔镇”,是周遭数十里内唯一稍具规模的集市。
“哦?三岔镇?”陈大全勒住马缰,眯起眼远眺。
“总算见着有像样点人烟的地方了!”
“传令下去,全军于镇外二里处休整!”
半个时辰后,军队落定休整。
陈大全唤过三人:“梁清平,你留下照看队伍,约束军纪,不得扰民!”
梁清平抱拳应诺:“属下领命!”
随即对驴大宝和牛爱花说道:“走!大宝,爱花!随公子我进镇。”
“咱们深入百姓,体察民情,顺便打探一番!”
牛爱花眉头微蹙:“公子,镇内鱼龙混杂,恐有不测...”
“不测个屁!”陈大全大手一挥,打断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怕甚?”
说罢,不由分说,拔腿便朝镇子方向走去。
自从闯过宣义城后,陈大全胆子大了许多,整个人飘飘然的。
自觉一个小镇子,能有什么牛鬼蛇神奈何自己。
驴大宝自然紧随其后,牛爱花无奈,只得按刀跟上。
三人离了大队,混入通向镇口的稀疏人流。
三岔镇。
坐落于三条官道交汇之处,乱世中能维持此等安稳,已是不易。
镇墙低矮,由夯土夹杂碎石垒成,多处显出修补的痕迹。
镇门大开,并无兵丁把守,只有两个倚在阴影里打盹的乡勇,对进出人等毫不在意。
踏入镇子,一股尘土扑面而来。
街道是土路,两旁屋舍低矮简陋,多是泥坯茅顶,偶有几间稍齐整的青砖瓦房,也显陈旧。
店铺不多,更多的是沿街支起的摊子。
摊贩们或蹲或坐,摆着山野的粗货,粗糙的木器皿,草编的筐篓...
叫卖声有气无力,讨价还价也透着几分麻木。
行人大多衣衫褴褛,偶有一两个略显鲜些的,也是商贩模样。
虽远不及宣义城、虎尾城繁华,却有一股顽强粗糙的烟火气。
镇民对外来人似乎习以为常,却并无太多排斥。
此地显然已是附近村落难得的贸易中心。
陈大全东张西望,嘴里蹦出个现代词儿:
“啧啧,这地方...”
“很有‘废土朋克’的原始感嘛!”
三人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镇子并无新奇之处。
陈大全正想找个地方打探消息,却被一阵香味勾住了脚步。
循香望去,见街角支着个棚子,挑着一面油渍麻花的布幡。
上书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老张疙瘩糊”。
棚子不大,里面摆着五六张方桌和条凳。
此时已过饭点,棚内颇为冷清,只有一桌坐着两个短打扮的汉子。
一个中年掌柜,正靠在灶台边打盹。
一个十七八岁,面相憨厚的年轻伙计,则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子。
“嚯!就是这儿了!”
陈大全抬脚就走了过去。
掌柜老张被惊醒,见来了客人,还是三个气度不凡的,忙笑脸相迎。
“哎哟,贵客光临!快请坐!”
他殷勤的擦了擦一张靠边的桌子。
驴大宝坐下后,也不管旁人,抬手就伸出三根手指。
掌柜笑呵呵的,连连点头:“好咧!三碗疙瘩糊糊~~~”
转身就往灶台前走。
陈大全一撇嘴,习以为常的淡淡说道:
“三碗是这厮一个人的,再来四碗。”
掌柜的一愣,随即又扫了一眼驴大宝和牛爱花,笑的更欢了!
“柱子,快!”
“给两位贵贵客煮糊糊!多放肉末!”
陈大全闻言脸一垮,淦!老子吃一碗就不贵啦!?
就不多放肉沫啦!?
见人下菜碟的东西。
柱子应了一声,两人麻利的忙活起来。
很快,三大碗、三大碗、一碗热香气四溢的疙瘩糊糊便端了上来。
陈大全看着自己面前这碗,脸更垮了。
碗小了一圈,肉沫少了一层啊!
他狠狠剜了一眼掌柜的,奸商...
掌柜的心虚,眼神躲闪,讪笑着躲到了一旁。
陈大全无语,倒也没再计较。
驴大宝和牛爱花二话不说,端起碗,抄起木勺就往嘴里扒拉。
两人吃的唏哩呼噜,风卷残云。
那架势,跟饿死鬼似的!
陈大全暗自嘀咕:这俩货,真他娘的丢人。
他自个儿则慢慢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咸香的肉沫在舌尖炸开:
“唔!香!烟火味!!”
陈大全也吃的唏哩呼噜,风卷残云...
那架势,跟饿死鬼似的!
...
陈大全喝完自己那一碗,意犹未尽的放下碗。
他见掌柜在灶台边忙碌,眼珠一转,懒洋洋开口道:
“掌柜的,这三岔镇看着挺安稳,比我等路上经过的那些地方强多了。”
掌柜的闻言,一边搅着锅里的糊糊,一边叹道:
“唉,安稳是安稳。”
“可也托了祁老爷家的福,也...受了他家的管啊。”
“哦?祁老爷?”陈大全来了兴趣,“可是本地的乡绅大户?”
“正是!”
掌柜的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敬畏。
“祁家,那可是咱三岔镇的天!”
“镇子里最大的宅子就是祁家的,不过那只是个门脸儿。”
“祁家的根基,在西边五里外的牛头堆上!”
陈大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牛头堆?”
掌柜的语气复杂,有感激,也有一丝无奈,缓缓说道:
“对!就是个老大的土山包,像个牛头趴在那儿,老辈人都这么叫。”
“那地方,高!险!祁家在上面修了个大堡子,全是青砖大石垒的,跟个小城似的。”
“祁老爷和他那一大家子,还有护院家丁、丫鬟婆子,两百多号人,都住在里面。”
“那堡子,墙高门厚,箭楼林立,听说里面还存着够吃好几年的粮食!”
“寻常土匪,根本打不上去!”
“要不是有祁家堡镇着,咱这三岔镇,哪能像现在这样?”
陈大全心中了然,暗道:原来是地头蛇兼土皇帝,还是个有堡垒的硬茬子。
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有祁家坐镇一方,保境安民,也是好事。”
“想必祁老爷定是德高望重,乐善好施之人?”
掌柜的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眼神闪烁,含糊道:“这个...老爷自然是...是体面人...”
他显然不愿多谈祁家是非。
就在这时,棚子外传来一道虚弱的哀求声:
“行行好...掌柜的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