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映甲,杀气凛然。方才还喧闹不堪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孙传庭环视四周,望着那些强作镇定却眼神闪烁的同僚,冷冷开口:
“陛下所言不虚,你们不过是一群畏威而不怀义之辈,岂配居庙堂之位?”
紧接着他高声宣读圣旨:
“新政已定,势不可阻。凡敢阻挠者,不论品级出身,一律拘押治罪。”
话音未落,御林军已持刀上前。
在李中正指认之下,所有公开反对者悉数被捕,无一漏网,当场拖出衙门。
“昏君当道,奸佞横行,大明朝迟早毁在你们手中,你们这些贼子绝无善终!”
李化民嘶声怒吼,声音在殿中回荡。
他是今年二甲进士,江西人,寒窗数十载,终于金榜题名。家族虽有些门路,前程未必通达,却也足以让他跻身官宦之列。刚刚踏入仕途,却面临杀身之祸,心中愤恨难以平息。
话音未落,一名百总猛然拔刀,刀光一闪,李化民头颅已滚落台阶,鲜血喷涌,停在一群瑟缩官吏眼前。
“辱君者,诛三族。让你死得干脆,已是恩典。”
一名甲士惊叫:“你竟敢斩杀朝廷命官!锦衣卫执法如山,你必遭重罚!”
那百总冷笑:“若非陛下提拔,我早已葬身辽东荒野。这些人受皇恩却反咬一口,人人该杀。就算今日伏法,我也认了。”
在御林军眼中,皇帝始终是他们的天。他们的一切——军饷、尊严、家人温饱,皆由皇帝所赐。往日边关为奴,京营受辱,生死无人问津。如今虽不富贵,但战死有抚恤,家中有粮米,不再挨饿受冻。
这样的帝王,值得他们以命相护。
孙承宗与李建泰对视一眼,心中震动。难怪皇帝敢于亲征蒙古、深入西南,身后有如此死忠之军,何事不可为?
可眼前一幕仍令他们不安。一名新任官员,尚未履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此等事,唯有乱世可见,太平年间实属罕见。
此人乃皇帝亲军统领,不受文官辖制,二人纵有异议,也不便开口。
那百总似察觉目光,从容拱手:
“待此事了结,我自会面圣请罪。眼下公务要紧,请二位继续行事。”
李化民的人头落地之后,现场鸦雀无声。
众官员面色惨白,有的瘫软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浑身颤抖,从未见过这般血腥场面,早已六神无主。
也有人心头一动,眼中闪过精光。
皇命已出,雷霆万钧,新政之势如江河奔涌,无人可挡。既然大势已定,何不顺势而为?孙传庭与李化民曾同朝为官,如今一个立于高台,一个头悬旗杆,结局分明。
若能追随孙传庭脚步,竭力办事,将来未必不能青云直上。
“新政乃强国安民之本,下官愿倾尽全力,死而后已。”胡权挺身而出,声音坚定。
他是三甲出身,却非世家子弟,祖上几代皆无显赫功名,家中既无靠山,亦无门路。照常理推演,此生最多止步知府,再难寸进。
如今风口已至,他断不会袖手旁观。唯有投身新政,依附孙传庭,才可能破局跃升。
“诸位同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退缩者,便是背弃朝廷,自绝于天子!”胡权声声入耳,言辞激昂。
不少人被其气势所摄,纷纷低头应诺。
孙传庭未再多言,目光缓缓扫过那些世代执掌吏务的老差役。
他对那些出身世家的官员并不在意,换人即可。可这些吏员不同,他们扎根地方多年,熟知田亩户籍,豪强隐产、黑账暗契,尽在掌握。若得其助力,新政推行将顺畅无比。
众人感受到那道冷峻目光,再瞥一眼血泊中的人头,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开口:
“下吏愿奉新政,带头交田,绝无二心。”
有了这些官员的协助与拥戴,摊丁入亩的新政,迅速便热火朝天地推行开来。
官府告示一经张贴,整个大同城,无论富贵之家还是贫苦百姓,全都为之震动。
“你们都听清楚了,从明年起,大同不再征收人丁税!其余一切杂税,无论是官府还是地主,一律不准再加派。”
“今后只征田亩税,并照例加征辽饷。也就是说,不论你家中人口多少,今后全按所授田地的亩数来缴税。”
告示前,一名巡捕头目站在条凳上高声宣读,唯恐周围百姓听不真切。
“差爷,这可是真的?往后真不收人丁税了?”
一个中年壮汉怯生生地发问。
“没错,天启爷已下旨废除人丁税,从此永不复征。”
“不仅如此,你们也不必再给那些大户做佃农、打长工了。”
“陛下将重新分配土地,这些分到的土地,就归你们所有,无论是官绅还是地主,谁也夺不走。”
“你们日后便是自耕农,自己耕种,自给自足,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听到这般肯定的答复,那汉子顿时泪流满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其余围观之人,也纷纷高呼“皇上圣明”,激动得难以自持。
“天启爷万岁!”
“天启爷是真命天子!”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带头一喊,立刻引得群情沸腾,百姓们齐声呐喊,声震街巷。
有人欢喜有人忧。对于那些仅剩一条性命的穷苦百姓而言,这摊丁入亩的新政,无疑是救命之恩,自然竭力拥护。
可对那些家中有田产产业的人家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们祖辈辛劳,历经数十乃至数百年,才积累下今日家业,如今却被官府一纸令下尽数收回。
他们岂能甘心?又怎会因一道布告便俯首听命?
夺人财产,如同断其血脉;更何况这并非区区钱财,而是这些地主豪强赖以生存的根本。
这是他们的根基,是世代延续、子孙富贵的保障。
若失了田地产业,他们还能如今天这般优渥尊贵吗?还能继续高人一等吗?显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