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楼二层包了处临露台的雅间,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清茶,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
柳暗香端坐对面,目光却始终流连楼下熙攘人群。
这专注的模样让我心头泛酸,可转念一想,那或许是她寻觅多年的师尊,便也只好默默咽下这点醋意。
许是初春暖阳过于惬意,又或是昨夜辗转难眠的困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竟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再惊醒时,对面座位空空如也。
“师姐?”
我猛地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澄黄茶汤在桌面漫开。
露台、雅间、回廊——处处不见那抹身影。
为什么每次稍不留神,她就像晨雾般消散无踪?
我顾不上那么多,将碎银往桌上一抛便冲出酒楼。
穿梭在熙攘街巷中,目光焦急地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身影。
正当经过告示栏时,一张新贴的悬赏令猛地攥住我的视线——
纸上绘着男子面容,栗色长发散乱,特征与柳暗香的描述有些吻合。
再看下方小字:「善潜行窃术,尤喜盗窃金银财宝……」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指节无意识抵住下唇。
这人……该不会就是师姐苦寻的师尊吧?
四下环顾无人注意,我迅速揭下悬赏令揉成一团塞进袖袋。
刚走出几步,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在墙角,我随手抛了块碎银。
正要转身,忽觉有人刻意挤撞过来——
是个戴斗笠的灰衣人,身形灵巧如泥鳅,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腰间储物袋已不翼而飞。
佯装浑然未觉,待那人钻入人群才悄然尾随。
一连穿过三条街巷,直至追进死胡同,他猛然回头:“谁?!”
“偷了我的东西,倒问起我是谁?”我缓步逼近。
他转身欲攀墙遁走,被我闪身扣住腕脉反压在墙上。
斗笠应声落地,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
竟是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凡人少年,此刻正惊恐地瞪大眼睛。
我二话不说抽出缚灵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绳结深深勒进粗布衣衫。
“说,为何行窃?”
那少年眼眶泛红,却倔强地咬着下唇,渗出血丝也不吭声。
“说话!”我掏出一锭雪花银在掌心抛了抛,银光划出诱人的弧线,“老实交代,我不仅放了你,这些也归你。”
见他仍不松口,我俯身凑近他耳畔轻笑:“若是不说……”我后退一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谁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突然嘶吼,额角青筋暴起。
“哦?”我拔出匕首贴在他喉结,冰凉的刃口激起细小的疙瘩,“那要不要……试试看?”
刀锋微侧,一缕断发悄然飘落。
少年:“……!!我说我说!”
他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套“家道中落,老母病重”的经典说辞,我正掂量该信几分,巷口忽然传来清冷嗓音:
“怎么不等我?”
一回头,只见柳暗香白衣胜雪立在霞光里。那少年竟像见了救星般嚎啕:
“仙女姐姐救命!这粗鄙女子无故绑人欺辱弱小!”
我抱臂挑眉,却见柳暗香眉峰骤蹙,“铮”的一声剑已然出鞘,直指少年咽喉:“你说谁是粗鄙女子?”
少年盯着距喉间仅寸许的剑尖,喉结剧烈滚动,彻底僵成石像。
“师姐,你方才去哪了?我正想传讯寻你。”
她提起手中的油纸包,淡淡栗香随风飘来:“见新出的栗子糕,想着你应当喜欢。”声音顿了顿,“看你睡得沉,便未唤你。”
所以……她消失的这段时间,是挤在人群里为我买点心?
心头最柔软处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我猛地扑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在巷子里转了个圈:“师姐最好了!”
那被捆着的少年吓得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位“仙女姐姐”被我举高高。
“莫要胡闹。”柳暗香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责备,目光落向少年,“此人是谁?”
“哦,是个小贼。”我小心将她放回地面,顺手理了理她微乱的袖口,“刚偷了我的储物袋。”
少年看着柳暗香瞬间结冰的眼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将柳暗香轻轻放回地面。“师姐,你上次看到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柳暗香这才恍然,仔细打量那瑟瑟发抖的少年。
“或许……是我看错了。”她沉吟道,指尖却仍凝着缕寒气。
眼见她要动手,我连忙拦住。
万一师姐真闹出人命,这通缉令怕是要多画两张画像了。
转身揪住少年衣领:“我的储物袋呢?”
“在、在袖袋里……”
取回储物袋后,我给他松了绑,又将那锭银子抛过去。
“拿着,别再偷鸡摸狗了。”
少年愣怔地接住银锭,突然“扑通”跪下磕了个响头。
“多谢大人恩德!”
他起身时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仿佛身后有狗追着似的。
次日清晨,我们尚在客房梳洗,门外忽然传来密集脚步声。
“砰”的一声,木门被粗暴撞开,十余官差鱼贯而入,腰间佩刀寒光凛凛。
柳暗香指尖瞬间凝起冰霜,我急忙按住她手腕。
“大人这是何意?”
我上前半步,将师姐护在身后。
为首官员抖开一卷画像,赫然是昨日那少年:“尔等包庇朝廷要犯,按律缉拿!”
柳暗香眸色骤冷:“我们昨日才……”
“此事必有蹊跷,”我用力捏了捏她的掌心,低声道,“先莫动手,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官差手中的铁链哗啦作响,在晨光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阴冷牢房里,我听着铁门落锁的巨响,心猛地沉下。
柳暗香被他们带去了别处。
不能再等了。
当狱卒再次巡逻时,我佯装不适倒地,趁其俯身探查时猛地肘击对方后颈。
夺过钥匙连开三重牢门,沿途又放倒四名守卫,动作干净利落。
循着印记的指引,我竟一路追至城主府。
朱漆大门前侍卫持戟拦路:“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电光石火间,我忆起《蜃楼幻梦录》的虚空穿行之法。
凝神观想柳暗香身处的景象——雕花窗棂、青砖地、一缕垂落的雪色发带……
指尖划处,空气如绸缎般撕裂,现出波光流转的虚空裂隙。
在侍卫惊骇的目光中,我纵身跃入:
“禀告城主!有人闯——”
身后的惊呼被骤然截断,时空扭曲的撕扯感裹挟全身。
再睁眼时,已站在一处铺着绒毯的华厅内。
(白重九:人家明明也是弱女子的好吧!!嘤嘤嘤。)
(柳暗香:你说得对。)
(少年:……)
(少年:这女子比我还壮,哪里像弱女子了!!)
(白重九一拳锤在墙上,墙壁上出现了裂纹。)
(白重九:你再说句试试呢!)
(少年:好……好一个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