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平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灰尘在从破窗透入的惨淡光柱中缓慢浮沉,如同垂死的萤火。那道静立的红裙身影,裙摆的摇曳违反着物理规律,带着一种无声的韵律,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美感。浓郁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
谢无疾站在平台另一端,与那红裙女人遥遥相对。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也能感觉到腰肋旧伤处传来一阵阵隐痛,那是身体在发出警告。
然而,一种更为冰冷的东西,正悄然从他心底弥漫开来。
最初的震惊和面对未知的警惕,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嗤嗤作响地迅速降温、硬化。周遭的一切杂音——莉拉紧张的呼吸声,艾莉莎指尖暗影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甚至庭院外隐约传来的魔藤蠕动声——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的视野不由自主地收窄,聚焦点只剩下那道猩红的身影,以及那扇紧闭的、雕刻着扭曲玫瑰的房门。女人垂落的黑发后,那两道冰冷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的皮肤上,带来微弱的刺痛感。
他脸上的肌肉自然而然地松弛下来,不再有刻意维持的痞笑,也没有了面对诡异时的紧绷,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眼神里的光芒内敛,变得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古井。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悠长而平稳,与心跳的沉重缓慢形成了奇异的同步。
他没有立刻开枪。直觉告诉他,子弹或许无法轻易解决眼前的“东西”。
他的大脑在以一种超越平常的速度运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 实体?虚影? 裙摆的飘动方式不自然,但站立姿态有实体感。需要确认。
· 攻击模式: 精神冲击(刚才的尖啸),可能还有物理攻击(那些活尸)。
· 核心: 能量源头在门后?还是这红裙女人本身就是核心?
· 环境: 狭窄平台,不利于闪转腾挪,但同样限制了对方的移动空间。那扇门是关键。
这一切思考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持枪的姿态,“猎星者”暗蓝色的枪身稳如磐石,枪口微微下压,并非瞄准头部,而是指向了红裙女人可能移动的路径,以及她与那扇房门之间的空间。这是一个控制性的瞄准位。
“莉拉,”他的声音响起,平稳,低沉,不带丝毫波澜,与之前的油滑或紧张判若两人,“保持压制射击,封锁她上方和左右闪避空间,但不要瞄准躯体中心。”
莉拉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试探与限制。她弓弦微响,一支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红裙女人的左肩射入后方墙壁,箭尾兀自颤抖。
红裙女人似乎被这挑衅激怒了,垂落的黑发无风自动,露出一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下颌轮廓。她没有发出声音,但那股令人心智混乱的怨念波动再次加强,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涌来!
这一次,有了伊芙琳提前施加的微弱星光防护,谢无疾只是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如同轻微缺氧,瞬间便恢复过来。他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紊乱,反而借着这股精神冲击的间隙,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这一步,精准地卡在了对方可能发起攻击,或是退入门后的关键距离上。
同时,他左手隐晦地对着艾莉莎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准备束缚。
艾莉莎黑袍下的手指悄然变幻,一缕极其黯淡、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线,如同毒蛇般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向红裙女人的脚下游弋而去。
红裙女人似乎察觉到了脚下的危险,她的身影猛地一阵模糊,似乎想要向后飘退,融入那扇玫瑰门扉!
就在这瞬间!
谢无疾一直平稳持枪的右手,动了!
不是开枪,而是手腕猛地一抖!“猎星者”沉重的枪身被他当作投掷物般,狠狠砸向红裙女人身前的地面!
“哐啷!”一声脆响,金属与石质地板碰撞,溅起几点火星。
这突兀的、非杀伤性的动作,显然出乎红裙女人的预料,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现在!
“动手!”谢无疾低喝。
早已准备就绪的艾莉莎,五指猛地收紧!
那缕潜行的暗影黑线瞬间从地面弹起,如同灵活的藤蔓,缠向红裙女人的脚踝!
而谢无疾在砸出枪身、吸引注意力的同时,身体已经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爆发出膛!他不是直线前冲,而是以一种蕴含武术步法的诡异侧滑步,瞬间拉近了距离!右手在腰间一抹,那柄剥皮短刀已然落入掌心,刀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直刺红裙女人的……手臂!
他依旧没有选择要害。他在试探,在确认,在收集信息。是实体,就用刀留下它!是虚影,也能判断其性质!
短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刺向那片猩红的衣袖。
红裙女人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却不再是精神冲击,而是带着某种惊怒之意的嘶鸣!她猛地挥动衣袖,一股阴冷彻骨的寒风裹挟着强大的力量迎向短刀!
“锵!”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短刀仿佛砍中了某种极其坚韧的东西,火星四溅!
是实体!而且力量不小!
谢无疾手腕一麻,借力后撤半步,卸去冲击,眼神依旧冰冷如初,心中却已有了判断。
红裙女人逼退谢无疾,猛地转身,不再理会脚下缠绕而来的暗影之线(那黑线触碰到她的裙摆,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一时难以完全束缚),伸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抓向了那扇玫瑰门扉的把手!
她想逃进门后!
“莉拉!”谢无疾再次低喝。
早已等待多时的莉拉,最后一支附魔箭离弦而出!这一次,目标明确——那只抓向门把的苍白手掌!
箭矢如流星赶月!
“噗嗤!”
箭尖精准地穿透了那只手掌,将其死死钉在了厚重的木门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从红裙女人的方向爆发出来!浓郁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怨恨如同冲击波般扩散!
谢无疾首当其冲,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耳中嗡鸣作响,鼻端一热,竟流下了一丝鲜血。但他前冲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
在女人因剧痛而僵直的刹那,他已经欺近身前,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抓向了她覆面的浓密黑发!
他要把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入手之处,一片冰寒滑腻,仿佛触摸的不是头发,而是某种深海的水草。
猛地一扯!
黑发被向后扯开,露出了隐藏其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