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剧痛。鲜血自唇角不断溢出,在她苍白的下颌染开刺目的红。地心玉髓的光华已黯淡到极致,只能勉强护住心脉,那缕变异龙气也因最后的爆发而萎靡不振,在识海中缓缓游弋,光芒微弱。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却死死盯着那面正在迅速弥合、恢复死寂的墨玉石壁。裂隙已然消失,巨眼虚影隐去,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吞噬只是一场噩梦。
但神魂中残留的、被强行撕扯的剧痛,以及那古老存在充满怨毒与贪婪的低语,无比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梦。
“天帝……背叛……囚禁……门……”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在她脑中回荡,拼凑出一个令人战栗的真相边缘。这皇陵之下,竟镇封着可能与上古天庭覆灭相关的恐怖存在!天魔宗,不过是无意中(或有意?)撩拨到了这头沉睡巨兽的鬃毛!
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星力波动自通道另一端传来,迅速靠近。
“苏姑娘!”
玄明子与云衍的身影如同疾电般掠至,当他们看到靠坐在墙边、气息奄奄、浑身染血的苏清月,以及那面已然恢复平静、却散发着令人心悸余波的墨玉石壁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发生了何事?!”玄明子一步跨前,精纯的星力如同暖流般涌入苏清月体内,助她稳定伤势,眼中满是震惊与后怕。那星标示警的级别,是他执掌钦天监以来所见最高!
苏清月强提一口气,将方才叩击石壁、遭遇巨眼审视、乃至最后被吞噬拉扯、不得已引爆道韵才侥幸脱身的经过,以神念飞快地传递给了两人。重点描述了那囚笼深处的古老存在,以及其透露出的关于“天帝”、“门”、“钥匙”的只言片语。
“……石壁并非入口,而是封印核心。其后囚禁之物,恐是上古大凶……其力,非我等能敌……”苏清月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玄明子与云衍听完,饶是以他们的修为与心性,也不禁心神剧震,面色发白。上古秘辛,天帝级数的囚徒……这已然超出了凡间王朝争斗的范畴!
“必须立刻加固此地封印!绝不能让那物脱困!”玄明子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双手急速掐诀,周身星辉暴涨,引动皇陵地脉中残存的龙气与尚未完全平复的净化网络之力,化作无数璀璨的星辰锁链,层层叠叠地缠绕向那面墨玉石壁。
云衍亦不敢怠慢,全力配合,引动周天星斗大阵残余之力,汇聚成一道厚重的星辉光幕,覆盖在石壁之上。
然而,就在星辉锁链与光幕即将落下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又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巨响,猛地自石壁之后传来!
整个皇陵地底剧烈一震!刚刚平息的地脉再次狂暴,乱石簌簌落下!
那面墨玉石壁表面,刚刚弥合的裂纹竟再次浮现,并且以更快的速度蔓延!暗金色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石壁之后,那蠕动的黑暗再次变得清晰,两点庞大漠然的眸光穿透壁垒,冷冷地“注视”着外界三人。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不耐烦的吞噬意念,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玄明子与云衍布下的星辉封印!
“不好!它要强行冲关!”云衍骇然失色,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玄明子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精血喷在身前的星辉之上,嘶声喝道:“以吾之血魂为引,周天星斗,听吾号令!封!”
璀璨的星辉染上了一层血色,威能暴涨,强行将那躁动的石壁再次压制下去,裂纹的蔓延速度减缓。
但玄明子的气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鬓角瞬间多了几缕刺眼的白发。这是以损耗寿元与本源为代价的强行封印!
“监正!”云衍惊呼。
“无妨!”玄明子摆手,声音沙哑却坚定,他看向苏清月,目光复杂无比,“苏姑娘,此地封印……恐难以长久。你必须立刻离开,将此地真相,告知该告知之人!钦天监会尽全力稳固,但……需做最坏打算。”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岩壁,望向了钦天监的方向,尤其是那间秘殿:“那个孩子……‘门之钥’……绝不可落入此獠之手,亦不可被天魔宗残余或其他心怀叵测之辈得到!如何处置……你……自行决断。”
这话语,几乎是在托付后事!
苏清月心中一沉,知道情况已恶劣到极点。玄明子是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精华,为他们争取撤离的时间。
她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与心中的沉重,深深看了玄明子一眼,点了点头:“晚辈……明白。”
在云衍含泪的注视下,玄明子盘膝坐于石壁之前,周身星辉与血色交织,如同一位即将燃尽自己的守夜人,死死抵住那扇通往绝望的门户。
苏清月不再犹豫,在云衍一道星辉的护送下,转身,沿着来路,踉跄却坚定地向外冲去。
身后,那“咚!咚!咚!”的撞击声,以及星辉不断崩裂又重组的刺耳声响,如同丧钟,敲击在她的心头。
通道的尽头,是微弱的天光。
而她带回的,是一个足以令整个天下震怖的真相,和一个关乎存亡的、无比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