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方向的爆炸声仍在天地间回荡,地面的震颤也未停歇,北城混乱的哭喊与建筑坍塌的轰鸣交织成一片。
然而,苏清月的全部心神,在那一瞬间,都被苦水井深处那缕异常的死寂波动所吸引。那感觉,就像在喧嚣的战场上,突然听见了一声来自幽冥深处的叹息,冰冷刺骨,与眼前魔气冲天的景象格格不入,却更令人心悸。
去皇陵刻不容缓,但这井下的异动,若置之不理,恐生更大的变数。天魔宗在此布设引龙桩,当真只是为了掩盖魔龙计划?还是……此地本身,就藏着别的秘密?
心念电转间,苏清月已做出决断。她身影一晃,如鬼魅般避开四处奔逃的人群和坠落的杂物,瞬息间便来到那口已被碎石半掩的苦水井旁。
井口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魔气的阴寒。她指尖凝聚一缕微光,轻轻拂开井口的障碍,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下延伸。
穿过已被她净化的辅桩残余能量场,继续向下……十丈,三十丈,五十丈……
越往下,那股死寂冰冷的波动越发清晰。同时,她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空间壁垒的触感!这并非天然形成的地层结构,而是……一道被岁月和土层掩盖的、人为构筑的空间封印!
引龙桩,恰好就钉在这道古老封印的一个微小裂隙之上!它不仅是抽取地脉的邪桩,更像是一个塞子,一个用来堵住这个裂隙,并借助裂隙泄露出的微弱气息来掩盖自身存在的巧妙布置!
此刻,或许是因为皇陵方向的剧烈爆炸撼动了地脉根本,也或许是因为她强行净化引龙桩,打破了某种平衡,那道本就年代久远、力量流失严重的封印,竟被震开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裂缝!
正是从这裂缝中,泄露出了那一丝令她心悸的死寂气息。
苏清月的神识小心翼翼地触碰那裂缝,试图感知其后的景象。
刹那间,一幅模糊而恐怖的画面碎片冲入她的识海: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昏黄色天空,脚下是干裂、毫无生机的大地,浑浊的河水无声流淌,河上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古桥……空气中弥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冷与死意,以及一种……万物终结、轮回停滞的法则气息!
这绝非人间景象!这是……黄泉冥府的投影?!
这天魔宗,竟然在京城地底,镇压着一条通往幽冥之地的裂隙?!他们想做什么?!用引龙桩堵住这里,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还是……在偷偷汲取里面的某种力量?
就在苏清月心神剧震,试图看得更清楚时——
“唰!”
一道凌厉无匹、带着浓郁血腥气的黑色刀芒,毫无征兆地从她侧后方的阴影中劈出,直取她的脖颈!速度快到极致,狠辣刁钻,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偷袭!
苏清月虽大部分心神沉浸在井下探查,但始终保留着一分警惕。感受到致命危机,她体内灵力本能爆发,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紫金色龙气迎向那黑色刀芒!
“锵!”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龙气与刀芒同时溃散,逸散的能量将周围本就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再次震塌一片。
苏清月稳住身形,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暗红色紧身衣袍、脸上戴着半张恶鬼面具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手中握着一柄弧度诡异的弯刀,刀身流淌着粘稠的血光,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赫然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而且煞气之重,远超寻常天魔宗弟子。
“啧啧,果然在这里。”那鬼面人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长老料事如神,就知道你这只喜欢在地底打洞的老鼠,肯定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没想到,还是个身负龙气的小美人……”
他目光贪婪地在苏清月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眉心那若隐若现的地心玉髓虚影上停留了一瞬。“把你身上的龙气本源和那件大地秘宝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苏清月眼神冰寒,心中了然。此人并非为皇陵异变而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她身上的地心玉髓!天魔宗不仅发现了节点被破坏,甚至还准确地预判了她可能会出现在这最后被改造的节点附近,并派出了专门猎杀她的高手!
这意味着,她的行动,至少在后期,已经部分暴露了。
“藏头露尾的魍魉,也配觊觎龙威?”苏清月声音清冷,周身气息开始节节攀升,精纯的灵力与龙怨之力在体内奔腾流转。她必须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皇陵和这井下的秘密,都容不得耽搁。
鬼面人怪笑一声:“牙尖嘴利!待我打断你的四肢,抽魂炼魄,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嘴硬!”
话音未落,他身形陡然模糊,化作数十道真假难辨的血色残影,从四面八方同时向苏清月扑来,手中弯刀划出漫天血色刀网,封死了她所有退路!刀网之中,隐有凄厉的鬼哭之声,扰人心神。
苏清月立于原地,瞳孔之中紫金光芒一闪。
“吼!”
一声低沉威严的龙吟自她体内响起,并非音波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那漫天鬼哭之声如同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同时,她双手结印,脚下大地微微一亮,无数土黄色的地气如同活物般升腾而起,在她周身凝聚成一面面厚重坚实的玄黄盾甲!
“砰砰砰砰!”
血色刀网斩在玄黄盾甲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盾甲剧烈晃动,出现裂痕,却并未立刻破碎。
鬼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苏清月的地脉操控之术如此精妙,防御如此坚固。
就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形因为攻击而微微凝滞的刹那——
苏清月动了!
她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致的紫金光芒凝聚,仿佛压缩了一片星空,带着无坚不摧的煌煌天威,直接点向鬼面人真身所在!
这一指,快得超越了思维!
鬼面人瞳孔骤缩,感受到那指芒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怪叫一声,拼命将弯刀横在身前,磅礴的血色魔元疯狂注入。
“噗!”
指芒与弯刀碰撞,却没有巨大的声响。那紫金指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轻易地洞穿了血色魔元,点在了弯刀刀身之上。
“咔嚓!”
品质不凡的魔道弯刀,竟从中断裂!
指芒余势不减,瞬间洞穿了鬼面人的护体魔元,在他胸口留下一个焦黑的指洞!
“不可……能……”鬼面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苏清月看也不看那倒下的尸体,挥手收起其残留的储物法器,目光再次投向那口诡异的苦水井。
井底那丝空间裂缝依旧存在,那死寂的幽冥气息仍在丝丝缕缕地渗出。
而皇陵方向的轰鸣与魔龙疯狂的咆哮,也愈发急促剧烈。
前有狼,后有虎。不,是明处有即将自毁的魔龙,暗处有连通幽冥的古隙。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决绝。
必须先解决皇陵之危!那里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这井下的隐患,或许尚能压制片刻。
不再犹豫,她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冲破弥漫的烟尘与混乱,义无反顾地朝着那魔气冲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皇陵方向,疾驰而去。
只留下那口幽深的古井,在废墟中, 默默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