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京城,如同一幅褪色的繁华画卷,昔日的灯火阑珊多了几分寥落。苏清月行走在寂静的街巷,神识却如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向记忆中的几个方向。
百草堂后院那缕奇异的草木灵气,摄政王府内虚浮的龙气与暗藏的窥探,皆在她心湖中映照分明。然而,当她将神识投向皇宫深处,那座曾与殷玄冥数次会面的偏僻侧殿时,却发现那里被一层晦涩的禁制笼罩,隔绝了内外的气息。
不仅如此,一股与天魔宗阴冷邪气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不适的、带着腐朽与权欲交织的气息,正盘踞在皇宫的某些区域。殷无咎的摄政王府,似乎并未能完全掌控这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宫城。
她想起殷玄冥残魂消散前提及的“小心皇陵”,如今看来,需要小心的,远不止皇陵。
信步之间,她来到一条更为僻静的街道,这里靠近皇城边缘,多为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背景深厚的官署或库房。其中一栋三层小楼,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写着“水文阁”三个字,看似是掌管水利档案的寻常衙门,在夜色中毫不起眼。
但苏清月却在此停下了脚步。
她的神识掠过此处时,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与殷玄冥那观星阁同源的阵法波动。这波动隐藏得极深,若非她亲身经历过观星阁的星辰之力,又融合了龙气与玉玺,几乎难以察觉。
此地有异。
她身影一晃,已如清风般越过外墙,悄无声息地落入院内。阁内仅有几个老迈的文书在偏房打着瞌睡,守卫更是松懈。她避开耳目,径直走向主楼。
楼内弥漫着陈年卷宗和灰尘的气味。她循着那微弱的阵法波动,来到三楼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波动源头,正在一面靠墙的巨大书架之后。
她指尖紫金光芒微闪,在书架几处不起眼的位置按特定顺序轻点。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响动,书架连同后方墙壁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幽深阶梯。一股混合着星辰之力与陈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
果然是殷玄冥留下的隐秘据点之一。
阶梯尽头,是一间不大却极为精致的密室。四壁并非普通砖石,而是某种吸光的特殊材质,使得室内光线柔和而集中。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星图,与她曾在观星阁见过的有几分相似,但更为古老,其上星辰以秘银勾勒,闪烁着微弱而恒定的光芒。
星图旁的石台上,放着几卷颜色深沉的玉简。
苏清月走近,目光首先落在那星图之上。只见代表大渊王朝龙气命脉的主星已然黯淡无光,周边辅星更是散乱无序,象征着王朝气运已衰。然而,在西北、东南几个方向,有几颗星辰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血色与黑气,显然对应着如今天下几股强大的割据势力或隐患。其中一颗,血色尤重,其方位……隐隐指向北地某处,并非皇陵。
她的目光随后转向那几枚玉简。随手拿起一枚,神识沉入。
玉简中记载的并非功法,而是殷玄冥在位后期,秘密调查各地异动的心得与零碎情报。其中大量提及了一个名为“北辰殿”的神秘组织。根据记载,此组织历史悠久,行踪诡秘,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乃至影响着历代王朝的更迭,其目的不明。殷玄冥怀疑,天魔宗近年来的活跃,背后或许有北辰殿的影子,甚至地脉异动的根源,也可能与此组织追寻的某种上古秘辛有关。
另一枚玉简,则详细描绘了一种名为“九幽噬灵阵”的恐怖阵法。此阵并非天魔宗惯用手笔,需以极阴之地为基础,吞噬万物生机与灵脉滋养某种存在。玉简中特别标注了几个可能布置此阵的地点,其中一个,就在京城地底深处,与那“葬龙怨念”的坑洞位置隐隐重合!
苏清月心中凛然。殷玄冥显然早已察觉到了远比洛云和天魔宗更深的危机。他留下的这些信息,像是未雨绸缪,也像是在无力回天后,为后来者指明的方向。
她拿起最后一枚,也是色泽最深沉古老的一枚玉简。神识探入,一股磅礴的信息涌入脑海——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幅残缺的动态景象与意念。
她看到在一片无尽的虚空之中,悬浮着数块破碎的巨大陆地,其中一块,依稀是如今大渊王朝所在的轮廓……她看到有身披星光的存在,从九天之外降临,与陆地上的先民争斗、融合……她看到一条横贯破碎大陆的巨大龙脉,在一次次冲击中哀鸣、断裂,其中最大的一截主干,沉入了如今皇陵所在的地下,怨念由此滋生……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座隐藏在极北冰川下的恢弘宫殿虚影,殿门之上,刻着古老的“北辰”二字!
这些破碎的信息,似乎在诉说着这片天地更为久远和骇人的秘密。大陆并非完整?星辰来客?龙脉断裂的真相?北辰殿的来历?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玉简也随之布满裂纹,灵光散尽。
苏清月站在原地,久久无言。
本以为解决了地脉危机和洛云,便能暂得安宁。如今看来,她所触及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天魔宗、北辰殿、断裂的龙脉、神秘的九幽噬灵阵……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
殷玄冥将这些信息留在此地,是预料到她会来?还是为所有能到达此地的有缘人留下警示?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幅星图上,尤其是那颗位于北地、散发着血光的星辰。
京城的迷雾尚未散尽,更遥远的北方,似乎又传来了新的风暴序曲。
她将几枚已无价值的玉简粉末拂去,深深看了一眼那幅星图,将其烙印在脑海。随后转身,密室之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
走出水文阁,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苏清月立于清冷的街道上,衣衫胜雪,眸若寒星。
前路虽迷雾重重,凶险未知,但她心中的方向却愈发清晰。
无论是藏于京城的鬼蜮伎俩,还是潜伏北地的血光之灾,既然与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息息相关,她便不能置身事外。
该主动去会一会这些“故人”,和那些素未谋面的“新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