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残留着婴儿肌肤的温热触感,与识海中冥府烙印传来的冰冷悸动形成了诡异的反差。苏清月收回手,目光却未离开那张沉睡的小脸。这短暂的接触,那无形的连接虽已切断,但一种微妙的“锚定”感却留了下来。仿佛两人眉心的烙印,在那一刻互相确认了彼此的存在,在浩瀚的星辉与纷乱的因果中,建立了一道唯有他们自己能感知的隐秘坐标。
“此子……非同寻常。”云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在苏清月身后响起,“自他被带回,不饮不食,只汲取星辉,体内生死二气自成循环,老夫翻阅监内古籍,也未曾见过如此记载。如今看来,他与你……”
苏清月转过身,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云前辈,此事关乎幽冥之秘,牵连甚广。此婴与晚辈同受烙印,其间或有因果,但福祸难料,还需谨慎处置。”她没有隐瞒与婴儿之间那奇异的感应,但也点明了其中的未知与风险。
云衍点头,深以为然:“此事已禀明监正。监正之意,此子暂由钦天监护佑,观察其变。倒是苏姑娘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月眉心的烙印上,“你强行融合玉玺,又受此标记侵蚀,如今虽侥幸苏醒,但根基受损,这标记更如跗骨之蛆,长久下去,恐非善事。”
苏清月微微颔首,她自然清楚自己的状况。内视之下,那变异的龙气灵光虽能压制乃至缓慢炼化侵入识海的死意,但对于这扎根于神魂本源的烙印,却显得力有未逮。这烙印如同一个不断散发着寒气的源头,持续消耗着她的生机与魂力。
“晚辈明白。当务之急,一是恢复修为,二是探寻这烙印的根源与化解之法。”她目光扫过那枚裂纹遍布的传国玉玺,“或许,契机仍在此玺之上。”
玉玺承载王朝气运,与她自身龙气本就相合,先前融合虽险,却也让她窥见了一丝气运之力的玄奥。若能修复玉玺,借助完整的王朝气运,或许能有机会彻底净化这冥府标记。
就在这时,秘殿入口处的星辉屏障泛起涟漪,监正玄明子缓步而入。他先是看了一眼摇篮中的婴儿,随即目光落在苏清月身上,见她已然苏醒,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仍是化不开的忧虑。
“醒了便好。”玄明子声音低沉,“你昏迷这三日,京城内外暗流涌动。皇陵之事虽尽力封锁,但那般动静,瞒不过有心之人。天魔宗残余势力似有异动,各方势力也在暗中打探。陛下……也已多次垂询。”
他走到玉台前,凝视着那受损的玉玺,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道昏黄裂纹,指尖星辉与裂纹处的死气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玉玺受损,关乎国本,修复之事,刻不容缓。然则,此裂纹蕴含冥府死意,寻常手段难以祛除,强行修复,恐引动其反噬,伤及玉玺根本,甚至波及气运。”
苏清月沉默片刻,道:“监正大人,晚辈或有一法,可尝试沟通玉玺气运,缓慢消磨这裂纹死气,只是……需借助钦天监星力,并需绝对安静,不容打扰。”
玄明子与云衍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动与谨慎。苏清月身负龙气,又曾与玉玺短暂合一,或许真能做到他们无法完成之事。
“你需要什么?”玄明子问道。
“此地即可。”苏清月指向秘殿中央,“请两位前辈以星力助我稳定心神,隔绝内外。晚辈需尝试引动玉玺内残存的气运,与我自身之力共鸣,徐徐图之。”
“可。”玄明子当机立断,“云衍,你与我一同布下‘周天星斗护灵阵’,为苏姑娘护法。在此期间,秘殿封闭,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钦天监的力量被调动起来,秘殿之外的守护瞬间增强了数倍。
殿内,玄明子与云衍分立苏清月左右,手掐法诀,周身星辉大盛,引动穹顶星图。无数星辰轨迹亮起,垂落道道璀璨星辉,如同银河倒泻,在苏清月与玉玺周围交织成一个繁复而瑰丽的巨大光茧,将三者笼罩其中。光茧之上,星斗运行,演化周天,散发出浩瀚而威严的气息。
苏清月盘膝坐于寒玉榻上,传国玉玺悬浮于她身前。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神识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变异龙气灵光,小心翼翼地探出识海,再次触碰向那枚承载着江山社稷的重器。
这一次,不再是强行融合,而是轻柔的共鸣与呼唤。
紫金色的龙气灵光,混合着她新生的、蕴含星辉与生机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渗入玉玺那黯淡的紫金光华之中。她能感觉到玉玺内部那浩瀚却因裂纹而滞涩的气运之海,感受到那裂纹处顽固盘踞的幽冥死意对她这股力量的排斥与侵蚀。
过程缓慢而艰难。她的灵力与龙气在玉玺内部举步维艰,每消磨一丝死气,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自身那冥府烙印也会随之传来隐隐的刺痛,仿佛在警告她的“背叛”。
时间在星辉光茧中无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清月心神损耗巨大,几乎难以为继之时,那玉玺裂纹的边缘,极其微不可察地,那昏黄的色泽,似乎……淡去了头发丝般细微的一线!
与此同时,她眉心的烙印,也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悸动!并非纯粹的刺痛,那悸动中,竟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端的……牵引感?
方向,似乎直指……皇陵?!
苏清月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紫金光芒一闪而逝。
玄明子与云衍立刻有所察觉,同时收功,周天星斗护灵阵的光茧缓缓散去。
“如何?”玄明子急切问道。
苏清月脸色更加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指着玉玺裂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肯定:“此法……有效。”
随即,她抬起手,指尖轻触自己眉心的烙印,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的遥远牵引,沉声道:
“而且,这烙印……似乎与皇陵深处,还有着某种我们未知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