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观星台地底秘殿。
此处并非关押犯人的囚牢,而是监正玄明子平日清修、推演天机之所在。四壁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洒落,映照着穹顶之上以秘银勾勒的周天星图,星辰之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氤氲光雾,缓缓流淌,使得殿内灵气充沛远超外界。
苏清月被安置在秘殿中央的寒玉榻上。榻上刻有聚灵安魂的阵法,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与纯净灵气不断滋养着她枯竭的肉身与黯淡的神魂。她依旧昏迷不醒,眉心的昏黄印记在星辉照耀下,显得愈发清晰妖异,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物,缓慢地呼吸着。
玄明子站在榻边,手中托着那光芒黯淡、裂纹宛然的传国玉玺,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玉玺上的裂纹处,那丝幽冥死气虽被王朝气运暂时压制,却如同跗骨之蛆,难以驱除,甚至在缓慢地侵蚀着周边的紫金光泽。
“监正,玉玺乃国之重器,如今受损至此,气运流失,恐动摇国本啊!”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蓝星袍的老者(副监正云衍)忧心忡忡地道,他是接到紧急传讯方才赶来的。
“云衍,此事关乎重大,暂且封锁消息,绝不可外传。”玄明子沉声道,“当务之急,一是设法修复玉玺,二是弄清那冥府标记的根底,三是……”他的目光扫过寒玉榻上的苏清月,以及被安置在角落一个以星辰石打造的摇篮中、由两名心腹弟子严密看护的那个诡异婴儿。
那婴儿依旧沉睡,呼吸平稳,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孩。但玄明子和云衍都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身躯内,生死二气形成的诡异平衡,以及其眉心那点颜色更深的冥府烙印,都预示着不凡与不祥。
“此女……身负真龙之气,又能引动玉玺威能,其来历绝不简单。此番力挽狂澜,功大于过。她身上的标记,与玉玺裂纹同源,或许……修复玉玺的契机,就在她身上。”玄明子缓缓道。
云衍皱眉:“可那冥府标记凶险异常,连我等星力都难以净化,长期留她在钦天监,是否……”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入内,低声禀报:“监正,陛下听闻皇陵异动,已起驾出宫,正往钦天监而来,欲询问详情。”
玄明子与云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皇帝亲至,玉玺受损之事,恐怕难以完全隐瞒了。
“我去迎驾。”玄明子将玉玺小心放在寒玉榻旁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铺着明黄锦缎的玉台上,对云衍道,“你看好这里,尤其是她和那个孩子。”
“明白。”
玄明子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出秘殿。
秘殿内恢复了寂静,只有星力流淌的微弱嗡鸣。云衍走到寒玉榻边,仔细探查苏清月的情况,又看了看玉玺上的裂纹,摇头叹息。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无法感知到——
在苏清月那近乎死寂的识海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紫金色光芒,正顽强地闪烁着。那是在她昏迷前,强行与传国玉玺融合时,一丝最精纯的王朝气运与她的本命龙气结合后,残留下来的一点本源灵光。
这点灵光,原本黯淡微弱,几乎要被那昏黄印记的死寂之力彻底淹没。
但就在它旁边,悬浮着另一件物事——那枚温润的地心玉髓。
此刻,地心玉髓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母亲守护幼崽般,将那一丝紫金龙气灵光小心翼翼地包裹、温养。大地本源的力量,中正平和,厚德载物,虽无法直接对抗冥府死意,却为那一点龙气灵光提供了最后的庇护所,使其不至于彻底熄灭。
而在那被守护的龙气灵光内部,正发生着极其缓慢、极其细微的变化。它仿佛一个濒死的种子,在大地之母的滋养下,贪婪地吸收着周围寒玉榻汇聚而来的星辰灵机,以及从旁边玉玺裂纹中,无意识逸散出的、微乎其微的王朝气运碎片。
这一点灵光,太微弱了,微弱到连近在咫尺的云衍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更像是一种生命本能的挣扎,一种不屈意志的残响。
但就是这一点残响,在这星辉弥漫的秘殿中,在这生死交织的寂静里,正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一场属于自己的、渺小却至关重要的蜕变。
如同蛰龙,潜于深渊,无声积蓄,等待着惊雷炸响、风云际会之时。
与此同时,角落的星辰石摇篮中,那沉睡的婴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他眉心那点深色的冥府烙印,似乎也随之微微一闪,仿佛与遥远不可知之处,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秘殿之外,皇帝的车驾已至钦天监正门。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