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
苏清月悬浮在沸腾的能量狂潮之中,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毁灭的边缘反复沉浮。每一寸肌肤、每一段经脉、乃至每一缕神识,都在承受着龙气与怨念最暴戾的冲刷与撕扯。
地炎心髓的光芒在她手中顽强闪耀,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火炬。她以自身为媒介,以紫金烙印为桥梁,将地炎心髓那精纯的阳和之力,一丝丝、一缕缕地导入狂暴的龙气之中。
这个过程,无异于凡人在岩浆河中淘金。每一次灵力的引导,都伴随着神魂欲裂的剧痛;每一次成功的净化,都像是在自身血肉上剜下一块。她的七窍不断溢出鲜血,又在瞬间被周围狂暴的能量蒸干。身体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无数混乱的意志冲击着她的识海——前朝覆灭时的不甘与怨毒,历代帝王驾驭龙气的威严与霸道,地脉被强行抽取、污染时的痛苦与愤怒……这些庞杂的念头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刺着她的灵魂。
“放弃吧……融入我们……归于虚无……”
“区区蝼蚁,也妄想逆天?”
“痛苦吗?毁灭即是解脱……”
种种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在她脑中回荡,试图瓦解她的意志。
不能放弃!
苏清月死死咬住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她想起了苏家满门的血仇,那冲天的大火与凄厉的惨叫,是她活下去最初的原动力。她想起了墨玉的沉默坚韧,柳如烟的娇嗔伪装,那些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塑造了如今的她。她更想起了殷玄冥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偶尔流露的沉重,以及最后那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苏清月”……
她不只是苏清月,她还是墨玉,是柳如烟,是殷玄冥手中的棋子,更是……她自己!
一股不屈的意志从灵魂深处勃发,如同被压迫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反弹!紫金烙印感受到这股决绝的意志,光芒再次暴涨,竟隐隐与下方那传国玉玺产生了共鸣!
祭坛之上,殷玄冥的虚影剧烈波动起来,他看着下方那道在毁灭浪潮中非但没有被吞噬、反而绽放出更加璀璨光芒的身影,虚幻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震惊,随即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有欣慰,有决然,更有一丝……释然。
“时候到了……”
他低语一声,那虚幻的身影骤然燃烧起来,化作最纯粹的紫金色光流,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祭坛中心那枚剧烈震颤的传国玉玺!
“陛下!”苏清月心中猛地一痛,彷佛感受到了什麽。
下一刻,传国玉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光芒纯净而浩大,带着一股镇压八荒、梳理乾坤的无上意志!玉玺表面的黑晕被这光芒强行逼退、净化!
这并非毁灭,而是殷玄冥以自身最後的本源与神念,强行激发了传国玉玺最深层的力量,为她……争取最後的时间与空间!
得到这股力量的加持,苏清月压力骤减。她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生命本源,都与手中的地炎心髓、体内的紫金烙印融为一体!
“以身为眼,纳乾坤清气!”
“以心为引,定地脉山河!”
她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不再是痛苦的低吟,而是充满了决绝与信念的宣告!
轰——!!!
地炎心髓在她手中彻底绽放,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莲花盛开,温暖、纯净、充满生机的阳和之力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荡漾开来!她体内的紫金烙印也与传国玉玺的光芒彻底连成一片,彷佛成为了这地脉核心中,一个新生的、纯净的“心脏”!
以她为中心,一个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庞大阵法——真正完整的“净灵阵”——骤然成形!这个阵法不再局限於荷花池底,而是以她的身体为阵眼,以殷玄冥燃烧自我激发的龙气本源为能量,以地炎心髓为净化核心,瞬间笼罩了整个沸腾的能量海洋!
滋滋滋——!
污黑的怨念能量与混乱的龙气,在触碰到这净灵阵的光芒时,发出了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声响!大片大片的污秽被净化,重新还原为精纯的、流淌着微弱金光的龙气!
能量海洋的咆哮渐渐平息,那毁天灭地的狂暴意志如同退潮般消散。翻滚的浪涛变得温顺,色泽也从令人不安的金黑混杂,逐渐过渡向纯粹而威严的暗金!
成功了!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苏清月感受着周围能量从毁灭到新生的转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平静与虚脱。她的身体布满裂痕,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意识也开始模糊,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视野逐渐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彷佛看到,那枚传国玉玺缓缓飞到了她的身前,玉玺之上,一道极淡极淡的、属於殷玄冥的虚影,对着她,微微颔首。
随即,玉玺光芒收敛,轻轻落入她几近破碎的怀中,与那耗尽力量、化作凡石的地炎心髓残骸,静静地躺在了一起。
地脉核心,重归平静。
只有那道悬浮在纯净龙气能量中的身影,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逆转乾坤的壮举。
皇城之外,那贯通天地的混乱光柱早已消散,震动平息。劫後余生的人们,惊魂未定地望着恢复平静的天空,不知道那深埋地底的核心之处,发生了一场怎样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博弈。
暗刃终散,化作护佑山河的基石。
王朝的命运,个人的恩怨,在这一刻,交织成一首无人知晓的镇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