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风裹着水腥气灌进衣领,陆昭立在船头,守正剑斜指江面。月光被云翳割成碎片,落在他青衫上,像泼了层寒霜。身后陈安攥着九环刀,刀身映出他紧绷的脸——这汉子额角还凝着方才茶焙废墟的血痂,此刻刀鞘撞在船板上,笃笃作响。
“来了。”苏清颜轻声道。
她的声音裹在江风里,带着茶筅特有的竹香。这姑娘立在舱门边,鬓边插的银簪子闪了闪,那是陆昭昨日在苏州茶社赢来的小玩意儿。此刻她左手攥着浸了油的茶筅,右手藏在袖中——那里还藏着半瓶“醉江烟”,是她用曼陀罗花和川贝母熬的迷药,专克铁鹰门的铁布衫。
阿梨背着急救药箱,指尖捏着个青瓷小瓶。药箱上凝着水珠,是她方才用江水浸过,好让箱里的金疮药更清凉些。她瞥了眼陆昭腕上的麻筋伤,低声道:“昭哥,你这手要是使不上力…”
“不妨事。”陆昭摸了摸腕间,那里还缠着苏清颜用茶巾做的绷带,“守正剑重在腰力,腕伤不碍。”话虽如此,他握剑的指节还是泛了白。
三艘快船如离弦箭,从江湾转出。船首站着个穿玄铁鱼鳞甲的男人,兜鍪下只露一双三角眼——正是铁鹰门副门主“铁钩”崔厉。他腰间悬着柄九环铁钩,钩尖泛着幽蓝,想来淬了见血封喉的“腐骨散”。
“陆昭!”崔厉的吼声盖过浪涛,震得船篷簌簌落灰,“交出茶商名录,爷爷留你全尸!”
陆昭横剑一笑,腕间麻筋突突直跳:“崔厉,你师父‘铁臂熊’没教过你?江湖事,讲究个师出有名。偷名单算什么好汉?”
崔厉三角眼眯成缝,抬手一挥:“放箭!”
“嗖——”
箭雨破空而来,带着铁鹰门特有的狼牙倒刺。陈安骂了句“狗娘养的”,抡起九环刀护在陆昭身前。刀身撞得箭矢叮当坠江,却有两支漏网的箭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在舱门上,箭尾兀自震颤。
“昭哥!左边船跳过来俩!”陈安吼道。
两个铁鹰门杀手踏着船帮跃来,左手持鎏金盾,右手铁锥。陆昭退后半步,守正剑“寒梅初绽”迎上——这一招是他父亲所授,剑锋斜挑,专破盾牌。
“当啷!”
盾牌裂成两半,铁锥跟着钉进船板。阿梨趁机甩出药包,迷烟腾起,两个杀手捂着口鼻栽进江里。但其中一人临沉前甩出枚透骨钉,擦着苏清颜的发梢钉入舱柱,钉尖还滴着毒液。
“小心!”陆昭旋身将苏清颜护在身后,守正剑挽了个剑花,挑落另一枚钉向阿梨的药箱的透骨钉。
崔厉见状,抽出腰间铁钩:“点子扎手!放火烧船!”
船尾的火油桶被推下,火焰顺着风势扑来。苏清颜急道:“昭哥!茶筅沾了油,能当火器!”
她将茶筅浸入油桶,甩向崔厉的船。茶筅遇火即燃,火星子溅在对方船帆上,瞬间烧出个窟窿。崔厉怒喝一声,铁钩化作流光直取陆昭咽喉!
陆昭不退反进,“守正剑”起手式“寒梅破雪”迎上。铁钩与剑刃相击,火星四溅。崔厉力大,铁钩压得陆昭手臂发沉,突然变招“毒龙摆尾”,钩尖扫向陆昭腰腹。
陈安的九环刀及时劈来,刀背砸开铁钩:“昭哥!我来缠他!”
两人刀剑相击,火星子落在船帆上,烧得更旺。陆昭趁机冲向船舷,守正剑“寒梅七式”刺向崔厉坐船的缆绳。缆绳断裂,船身倾斜,崔厉踉跄跌倒。
“好个‘分江式’!”崔厉抹了把脸上的血,从靴筒抽出柄短刃,“今日便让你见识爷爷的‘铁钩九式’!”
他勾住船舷跃起,短刃直刺陆昭心口。陆昭旋身避过,守正剑“寒梅叠浪”连刺七剑,逼得崔厉退到船尾。崔厉冷笑一声,铁钩勾住船锚,“给我沉!”
船锚轰然坠入江中,激起丈高水浪。陆昭的船被掀得颠簸,他借势跃起,守正剑“寒梅贯日”直刺崔厉面门。崔厉举钩格挡,却被剑力震得虎口崩裂,铁钩当啷落地。
“你…”他踉跄后退,撞在船桅上。
陆昭正要补剑,却见崔厉袖中滑出枚黑色药丸——是“同归于尽”的毒烟弹!
“小心!”苏清颜甩出茶筅,精准击中毒丸。毒丸炸开,黑雾弥漫,却都被茶筅上的油层裹住,坠入江中。
崔厉见势不妙,转身跳江。陆昭追到船边,见他在水中扑腾,冷笑道:“铁鹰门的狗,淹不死你。”
陈安划着小艇靠过来:“昭哥,捞他做什么?留口气也是祸。”
“不必。”陆昭收剑入鞘,望着江面上漂浮的碎木片,“告诉权相,他的狗,我陆昭杀了便杀了。”
尾声:残局余温
天快亮时,船靠了扬州码头。
苏清颜替陆昭重新包扎腕伤,指尖微颤:“你这伤…至少得养半个月。”
“漕银的事等不得。”陆昭望着码头上往来的漕帮汉子,“周舵主约我巳时在‘松风楼’见面,得去。”
阿梨收拾药箱,从里面摸出个油纸包:“我从茶社顺了斤酱牛肉。打完架,总得吃口热的。”
陈安咧嘴笑了:“还是阿梨姐懂咱们。”
陆昭接过牛肉,咬了口,肉香混着江风的咸涩在嘴里散开。他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守正剑在腰间轻晃。这一路,他们护了茶、守了名单、烧了贼船,可江湖的风,从来不会停。
“走吧。”他起身拍了拍青衫上的灰,“去会会漕帮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