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太初观的梅树结满了青果。
阿梨蹲在树下摘青梅,竹篮里已堆了小半筐。她抬头见陆昭从药庐出来,手里捧着卷染血的信笺,眉峰微蹙。
“又有事?”阿梨将梅子浸入清水,“这月第三封了。”
陆昭展开信纸,是嵩山派掌门“铁臂罗汉”周通的亲笔:“近日嵩山脚下接连发生怪事,樵夫入山失踪,庙祝夜半惨叫,疑是邪教作祟……”
秦铮凑过来:“和铸剑山庄的案子像。”他指了指信末画的红圈——是个扭曲的“饮”字,“和鬼面人刻在剑炉上的标记一样。”
嵩山,少室山脚。
陆昭一行人扮作行脚商,沿着山道而行。陈安扛着齐眉棍,棍尖挑着个卖糖葫芦的草靶:“老子卖糖葫芦,比当护院轻松多了。”
苏清欢捏着糖人笑:“那你就多卖两串,等会动手时别手软。”
行至半山亭,忽见个樵夫踉跄奔来,身上沾着黑泥,嘴里含糊喊着:“怪物……山坳里有怪物!”
陆昭扶住他:“何处?”
樵夫指向西北密林:“那片老松林……树都枯了,地下有红光……”
密林深处,腐叶堆积如毯。
陆昭拨开荆棘,见地面有个直径丈许的深坑,坑中堆满焦黑的兽骨,骨缝间渗出暗红液体。坑边立着块残碑,刻着“镇魔窟”三字,字迹斑驳。
“这是前朝镇压邪修的遗迹。”秦铮摸了摸碑身,“怪不得有腥气。”
“小心!”苏清欢突然拽住陆昭后领。
一根淬毒的牛毛针从树后射来,擦着他耳际钉入树干。
陈安的棍子横扫而出,树后跃出个灰衣人,面具遮住半张脸,手中握着柄锯齿刀:“交出铸剑图!”
“又是你们!”秦铮认出对方的刀法——与鬼面人同出一辙。
混战中,灰衣人渐落下风。
陈安一棍挑飞他的刀,苏清欢的银针封了他的哑穴。陆昭掀开他的面具,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脖颈处有阴罗教的蝎形刺青。
“说,谁派你们来的?”陆昭掐住他下巴。
少年冷笑:“你们毁了饮血剑,教主不会放过你们……”他突然浑身抽搐,七窍流出黑血,“他……他要来了……”
当夜,山雨倾盆。
陆昭在少室山巅的破庙里生起篝火。阿梨替少年包扎伤口,却发现他心口有个淡青色的蛊斑——和当年万蛊门的手法如出一辙。
“阴罗教在用蛊控人。”陆昭望着庙外的闪电,“他们不仅要邪兵,还要彻底腐化江湖。”
寒梅的声音从庙外传来:“陆少侠,我带了碎星楼旧部,查到教主的下落。”
她掀帘而入,斗笠上雨水滴落:“西域‘无生渊’,教主在那里用活人炼‘万魂幡’。”
七月十五,无生渊。
血色月亮悬在头顶,渊底传来阵阵诵经声。
陆昭等人伏在崖边,见下方祭坛上立着杆丈余高的幡旗,旗面绣满扭曲的人脸。阴罗教主站在坛前,白袍染血,手中握着半卷残经:“今日,万魂归位,我要让这江湖……”
“让你这邪念,永沉渊底!”陆昭振剑跃下。
青锋剑划破夜空,陈安的棍风卷起腥风,苏清欢的银针如流星坠落。秦铮抛出药包,炸开祭坛周围的毒雾。
阴罗教主狞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断了这恶念?”他将残经投入幡旗,“万千冤魂,早已与我同在!”
“万魂幡”剧烈震颤,无数黑影从旗面涌出,扑向众人。
陆昭闭目凝神,想起师父临终所言:“守正者,心若有光,何惧邪祟?”
他挥剑斩向幡旗,青锋剑触及旗面的刹那,那些黑影发出尖啸,竟如冰雪遇阳般消融。
“不可能!”教主踉跄后退,“这是阴罗教的镇教之宝……”
“因为它本就被你污染了。”陆昭的剑刺入他心口,“真正的守正,不是斩妖除魔,是守住人心底的那点善。”
黎明时分,无生渊恢复寂静。
阿梨将陆昭的剑入鞘:“师兄,你看。”
她指向渊边,不知何时开满了白色的野花,像雪,像梅。
陆昭望着花海,轻声道:“该回太初观了。”
秦铮收拾药箱:“武当、嵩山都派了弟子来,说要共立‘守正盟’。”
陈安扛着棍子笑:“老子也能当长老了?”
苏清欢抿嘴笑:“先把你那身血味洗干净再说。”
太初观的梅树又结果了。
陆昭站在“义渡”匾下,望着山门外络绎不绝的江湖客——有送感谢信的,有拜师学艺的,有递名帖求盟的。
阿梨递过盏热茶:“师兄,今年的梅子酒,该酿上了。”
陆昭接过茶盏,望着匾上“守正”二字,笑了:“好。”
江湖的路,还长,
但有守正者在,
春风便会
吹走每一寸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