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部队的地下指挥部,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水银。墙壁上,那张写满了阵亡和失踪代号的名单,如同无声的墓志铭,时刻提醒着活着的人,他们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
王卫国正对着一面光秃秃的墙壁,一拳,又一拳地,击打着一个用麻袋填充的简易沙袋。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用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古铜色的脊背上流下,每一块肌肉,都像蓄势待发的火山,蕴含着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砰!” “砰!” “砰!”
沉闷的击打声,是这间地下室里唯一的声响。其他的队员,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默默地坐在自己的角落里,擦拭着武器,检查着装备,没有人去打扰他。他们知道,队长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压抑着心中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山本武夫抵达武汉的消息,像一块巨大的磨盘,碾压在每一个幽灵队员的心头。他们不怕死,但他们害怕,害怕在还没能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之前,就再次落入那个宿敌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就在这时,通往地面的暗门,被轻轻地敲响了三下,两长一短。
这是“先生”的信号。
“开门。”王卫国停下了动作,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影子走过去,打开了暗门。
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先生”,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灼热的光芒。
“王队长。”他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出大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先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递给了王卫国。
“这是我们安插在日军内部最高级别的一条线,代号‘鱼鹰’,冒死送出来的S级绝密情报。”
王卫国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电报抄件。他的目光,只在上面扫了一眼,瞳孔,便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中岛今朝吾……”他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带着刺骨的寒意。
“是他?!” “那个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
李大山和几个识字的老兵,也凑了过来,当他们看清电报上的内容时,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眼中爆发出滔天的仇恨!
中岛今朝吾!前日本上海派遣军第十六师团师团长!正是他,率部攻破了南京,并且纵容部下,制造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这个名字,对于每一个从南京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人来说,都意味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要来武汉?”王卫国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先生”。
“不止。”先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根据‘鱼鹰’的情报,这个老鬼子,现在是华中派遣军的总顾问,主管后勤。因为你们最近的行动,日军后方大乱,畑俊六那个老鬼子,特地把他派到应城前线,去视察和整顿后勤系统!”
“他的专列,将于后天晚上,十点整,准时抵达应城火车站!随行只有一个警卫小队!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万吨炸药,在所有队员的脑子里炸响!
“干他娘的!”李大山第一个怒吼出声,他那只独眼里,布满了血丝,“队长!这是老天爷开眼啊!是死去的弟兄们在天有灵!让我们在这里,碰上了这个老畜生!”
“杀了他!我们一定要杀了他!” “为南京城里死去的三十万同胞报仇!” “队长!下命令吧!就算是把我们幽灵部队这最后一百多号人全都填进去,只要能拧下这个老鬼子的脑袋,值了!”
群情激奋!所有人的血,在这一刻,都燃烧了起来!
王卫国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电报,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情报,可靠吗?”他抬起头,问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鱼鹰’,是我们最可靠的同志之一。这份情报,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先生的回答,斩钉截铁,“为了送出这份情报,他……已经暴露了。”
王卫国的心,猛地一沉。
他缓缓地,将那份电报,递到了一旁的烛火上。薄薄的纸张,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作了飞灰。
“我知道了。”他转过身,面对着所有队员,面对着那一百多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
“都听到了?”
“听到了!”
“想不想,干他娘的一票大的?”
“想!”吼声,几乎要将这个地下室的屋顶掀翻!
“好!”王卫国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桌上的地图被震得跳了起来!
“那我们就,去应城,把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的脑袋,给我拧下来!祭奠我们所有死去的弟兄!祭奠南京城里那三十万屈死的冤魂!”
“吼!” “吼!” “吼!”
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战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
当天深夜,作战室里。
巨大的应城及周边地区沙盘前,只有王卫国和三个小队长。
“都说说你们的想法。”王卫国指着沙盘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火车站模型,“目标,中岛今朝吾。时间,后天晚上十点。地点,应城火车站。我们怎么打?”
“这还用说?当然是强攻!”李大山第一个开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气,“火车站,地形开阔,不利于潜入。而且,一个陆军中将,就算情报说只有一个警卫小队,但车站内外的防御,肯定也是固若金汤!我们第二小队,负责从正面突击!用最猛的火力,把鬼子的防御撕开!把水搅浑!然后,第一和第三小队,趁乱冲进去,找到那个老鬼子,乱枪打死!”
“不行。”影子立刻否决了他的方案,声音冷得像冰,“伤亡太大了。火车站是平地,我们冲进去,就是活靶子。而且,一旦交上火,中岛那个老鬼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躲起来,或者直接让火车开走。我们很可能连他的毛都摸不到,自己就先折进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李大山不服气地问道。
“狙击。”一直沉默的钟摆,缓缓地开口了。他指着沙盘上,火车站对面的一座钟楼模型,“这里,是整个区域的制高点。距离火车站台的直线距离,大约在六百米。只要中岛下车,我们的狙击手,就有至少三十秒的时间,可以从容地瞄准,一枪毙命!这是代价最小,也最稳妥的办法。”
“六百米?”李大山皱起了眉头,“太远了。我们的枪,有这个准头吗?而且,万一那天晚上起风,或者下雨呢?”
“所以,我们需要配合。”王卫国终于开口了。他将三人的计划,都听在了心里。
他拿起指挥棒,在沙盘上,画出了三条进攻的路线。
“我们,三路并进!”
“第一路,也是主攻!由钟摆你,带领第三小队,执行!”王卫国指着那座钟楼,“你们的任务,就是狙杀!我会把我们队里最好的三个狙击手,包括‘猫头鹰’在内,都交给你!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在行动开始前,你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那座钟楼的顶端!我只要一个结果,当中岛的脑袋出现在你们的瞄准镜里时,让他,永远地留在那里!”
“是!保证完成任务!”钟摆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第二路,佯攻!”王卫国将指挥棒,移到了距离火车站两公里外的一处日军宪兵队驻地,“李大山!你,带领你的第二小队!你们的任务,是在中岛的火车,进站的前一分钟,对这里,发起最猛烈的攻击!动静,要多大有多大!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给我扔过去!我要让整个应城的鬼子,都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他们的宪兵队!”
“是!这个我拿手!”李大山 grinningly accepted.
“第三路,也是最危险的一路。”王卫国的目光,落在了影子的脸上,“由我,亲自带领你们第一小队,执行!”
他指着火车站旁边,一条不起眼的货物运输线。
“我们,化装成铁路工人,提前潜入火车站的货场。我们的任务,有三个。”
“第一,近距离确认目标!我要亲眼看到中岛今朝吾那张脸,出现在站台上!防止这是鬼子的圈套,用的是替身!” “第二,一旦钟摆的狙击失败,或者出现任何意外,由我们,执行第二套刺杀方案!用冲锋枪,把他扫成碎片!” “第三,”王卫国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也是最重要的。钟摆他们开枪之后,整个火车站的鬼子,肯定会疯了一样地扑向那座钟楼!你们的任务,就是接应!用我们最强的火力,为狙击小组,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他们,安全撤退!”
“我们,是钟摆的眼睛,是他的预备队,也是……他的盾牌!”
一个分工明确,层层递进,充满了风险和杀机的三路刺杀计划,在王卫国的手中,被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小队长,齐声应道。
“好!”王卫国猛地一挥手,将指挥棒重重地插在了那个火车站的模型上!
“那就回去准备!”
“告诉所有的弟兄们!两天之后,我们去应城,给南京城那三十万冤魂,收一笔血债!”
“这一次,我们要让整个日本的陆军,都为他们的中将,举办一场最盛大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