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立在幽寰神殿深处,凝视着那扇通体由暗沉金属铸造的巨门。门扉上的幽寰符文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中心位置的凹槽仿佛一只等待吞噬的黑瞳,与他怀中的黑石碎片形状完美契合。空气凝重,只有血池边缘凝结的暗红沉积物偶尔发出轻微的龟裂声。
墨翁的竹杖轻点地面,盲眼“望”向黑门:“门后的气息驳杂混乱,有古老的封印之力,也有极强的怨念与不甘。这扇门隔绝的,恐怕不仅仅是空间。”
陈默深吸一口气,沼泽瘴气的异味混合着神殿的陈腐气息涌入肺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黑石碎片传来的、近乎脉搏跳动的灼热感,一种强烈的呼唤自门后传来,与他的血脉产生共鸣。他想起父亲陈远山在诏狱中可能承受的折磨,想起玄影阁如影随形的追杀,也想起墨翁关于“容器”与“蚀之意志”的警告。此刻,退缩意味着前功尽弃。
“无论后面是什么,都必须面对。”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主殿中回荡,他毅然取出黑石碎片。碎片脱离他手掌的瞬间,竟自行悬浮起来,散发出幽幽黑光,缓缓飞向门上的凹槽。
当黑石碎片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的刹那,整扇黑门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被注入生命般流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门扉并未向两侧开启,而是从中线处向内缓缓溶解、虚化,显露出一条泛着幽蓝色微光的通道,强烈的能量波动从中涌出,吹得陈默衣袂翻飞。
通道内部并非想象中的石室,而是一片扭曲不定的空间,视线所及尽是破碎的景象残片——崩塌的星辰、断裂的通天塔巨柱、无数身着奇异服饰的人影在哀嚎中化为飞灰……这些是黑石残留的、关于幽寰文明覆灭的记忆碎片,此刻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陈默的心神。那股冰冷的“蚀之意志”再次试图侵蚀他的意识,诱惑他沉沦于这片毁灭景象之中。
“紧守灵台!这些都是过往云烟,不可沉迷!”墨翁的厉喝如同惊雷,在陈默脑海中炸响。陈默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全力运转体内那微弱的内力,抵抗着幻象的侵袭。他紧握双拳,迈步踏入通道。
穿过能量漩涡般的入口,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并非墓穴,而是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圆形祭殿。殿宇规模宏大殿顶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白光的明珠,犹如星空。殿壁由某种温润的黑色玉石砌成,上面雕刻着远比外界壁画完整的叙事画卷,描绘着幽寰人观测星辰、运用黑石能量构建城市、乃至进行某种宏大祭祀的场景。祭殿中央,没有棺椁,只有一个悬浮于低空、缓缓旋转的复杂立体星图,星图由光影构成,核心处漂浮着一枚拳头大小、色泽更深沉的黑石核心,它与陈默带来的碎片正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然而,祭殿内并非只有辉煌的遗迹。遍地散落着扭曲变形的人类枯骨,有些骨骼呈现出不正常的漆黑色泽,甚至与破碎的兵器、铠甲残片纠缠在一起。这些显然是不同时代闯入此地的寻宝者或探险家,他们未能通过黑门的考验,或是死于彼此争夺,或是被殿内残留的防御机制所杀。一股悲凉与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与幽寰文明的辉煌遗迹形成诡异对比。
陈默的注意力被祭殿尽头一尊倚墙而坐的人形骨骸所吸引。这具骨骼异常高大,骨质晶莹,隐隐泛着金属光泽,与地上那些杂乱枯骨截然不同。骨骸身披一件虽陈旧却依旧能看出不凡的暗金色长袍,胸前放着一卷非丝非帛、闪烁着微光的卷轴。最引人注目的是,骨骸的指骨紧紧扣着一柄插入地面的长剑剑柄,剑身虽黯淡,却仍能感受到其曾经的锋锐。
就在陈默靠近,试图看清卷轴内容时,那具高大骨骸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同时,一股强大的威压弥漫开来,伴随着机械般的咔哒声,骨骸竟缓缓抬起头,“看”向陈默。
“闯入者……止步……”一个干涩、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直接在陈默脑海中响起,充满了沧桑与警告意味,“此乃……幽寰观测殿……非传承者……退去……”
陈默心中一凛,立刻抱拳行礼:“晚辈陈默,因家族遭玄影阁所害,身负黑石碎片,为寻真相与解救之法,不得已闯入此地,望前辈见谅。”
“黑石……碎片……蚀之意志的容器……”守护骨骸的猩红目光扫过陈默,尤其在看到他怀中仍在发光的黑石碎片时,光芒闪烁了一下,“玄影阁……窃取幽寰之力……妄图掌控……黑石之心……的蝼蚁……”
守护者似乎对玄影阁充满不屑,但它对陈默也并未放松警惕:“汝身……亦与蚀之力纠缠……能否驾驭……而非被驭……尚不可知……”
就在这时,祭殿入口处光影晃动,墨翁也成功穿过了通道,踏入殿内。他虽目不能视,却似乎对殿内情况有所感知,尤其是感受到那守护骨骸的气息时,脸色微变:“这股气息……是‘星陨卫’?传说中幽寰文明最忠诚的守护者,即便身死,一丝执念亦能依附骸骨长存。”
守护骨骸的“目光”转向墨翁:“盲眼之人……见识不凡……然此子命运……已与幽寰兴衰相连……福祸难料……”
陈默趁机问道:“前辈,玄影阁寻找‘黑石之心’究竟为何?幽寰文明因何覆灭?我与黑石,又有何关联?”
守护骨骸沉默片刻,眼中的红光明灭不定,似乎在调动残存的记忆:“黑石……非祸非福……乃窥探……宇宙本源之器……幽寰……因窥探过甚……引火自焚……玄影阁……只知其力……不知其理……妄图以之……奴役众生……黑石之心……乃所有碎片之源……亦为……封印之核……”
它抬起骨指,指向殿中央旋转的星图:“答案……部分在此……‘星枢’记载……幽寰兴衰……然欲悉详情……需寻……‘玄师’……彼乃……幽寰最后……观测者之传承……”
话音未落,守护骨骸似乎耗尽了能量,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恢复了死寂。那卷它守护的卷轴,却从其胸前滑落,掉在地上。
陈默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卷轴。卷轴触手温凉,材质特殊。他缓缓展开,上面并非文字,而是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不断变化的星图与奇异符号,目光聚焦其上时,相应的信息便会直接流入脑海——这是一种超越了普通文字记载的传承方式。
卷轴中记载的信息庞大而零碎,主要包括:
幽寰世界观:描绘了一个以“星力”和“幽能”(即黑石能量)为基础运行的宇宙模型,幽寰人通过黑石感应并引导这些力量。
黑石本质:阐释黑石是一种能吸收、储存并转化宇宙能量的特殊介质,但过度汲取或不当使用会引发能量反噬,所谓的“蚀之意志”其实是能量失控后产生的、吞噬一切的负面力场。
覆灭预兆:提到了幽寰文明末期,因滥用黑石之力试图“打开天门”,导致能量失衡,最终引来“星陨之劫”(可能是指天体撞击或能量风暴)。
玄师线索:仅有模糊的指向,提及“玄师”一脉在浩劫中幸存,隐居于“极北黑水之源,万物寂灭之地”,肩负着监视黑石异动、防止悲剧重演的使命。
陈默沉浸在信息流中,对黑石和幽寰文明的认知有了质的飞跃。他意识到,玄影阁追求的“黑石之心”,很可能就是导致幽寰覆灭的那个失控能量源的核心。而自己与黑石的共鸣,既可能是灾难的开端,也可能成为阻止玄影阁的关键。
突然,整个观测殿剧烈震动起来!殿顶明珠明暗闪烁,墙壁上的刻痕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殿中央的星图也开始扭曲、不稳定。
“不好!”墨翁脸色大变,“黑石碎片被取走,又经外人闯入,此地的平衡已被打破!神殿要坍塌了!必须立刻离开!”
陈默来不及细想,急忙将星枢秘卷塞入怀中,又看了一眼那具重归沉寂的守护骨骸,躬身一拜,然后与墨翁一起冲向正在变得不稳定的入口通道。
两人冲入光影通道,身后的祭殿在轰鸣声中开始崩塌,巨石不断落下。通道也变得极不稳定,能量乱流撕扯着他们的身体。陈默依靠黑石碎片的微弱感应,拼命寻找着来时的方向。墨翁则凭借其超凡的感知,在混乱的能量漩涡中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有惊无险地冲出黑门,回到主殿时,整个幽寰神殿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门上的光芒急速闪烁,门扉本身也开始出现裂纹。
“走!”墨翁低喝一声,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向着神殿外围狂奔。不断有碎石从头顶落下,黑色的潭水也开始倒灌入神殿廊道。
当他们终于冲出神殿破口,重新回到那片死寂的黑色水潭边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座沉没的神殿遗迹,在漫天烟尘与翻滚的黑水中,彻底沉入了潭底,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良久才缓缓平复。
陈默站在沼泽边缘,浑身湿透,惊魂未定,但怀中那卷星枢秘卷和愈发清晰的使命,让他目光坚定。黑水沼泽的探险暂告一段落,玄师的踪迹似乎指向更北方,而玄影阁的威胁,依旧如影随形。新的征程,即将开始。